谁可以给谁幸福
饶雪漫灵感歌词:你知道我爱哭谁能用眼泪换来幸福回忆已经是最好的礼物它会一直陪你上路-----张学友《礼物》(1)我和叶天宇,是在一种非常戏剧化的方式下重遇的。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飘着若有若无的微雨,天很凉,风肆无忌惮地刮进我的脖子。我出完那期该死的版报,独自穿过学校外面的小广场准备坐公共汽车回家,刚走到广场边上,两个黑衣的男生挡住了我,一把有着淡红色刀柄的小刀抵到我胸前,其中一个男生低哑着声音命令我说:“麻烦你,把兜里所有的钱全掏出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遭遇打劫,我抬起头来,内心的惊喜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因为我看到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一张在我记忆里翻来覆去无数次的脸,虽说这张脸如今显得更加地成熟和轮廓分明,可是我还是敢保证,他就是叶天宇!“快点!”另一个男生开始不耐烦地催我。我默默地翻开书包,拿出我这个月剩下的所有的零花钱,差不多有五十多块,一起交到他的手里,他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此时,广场周围忽然冒出来好几个便衣警察,他们在瞬间捉住了叶天宇和他的同伙。我发出一声低低地尖叫,然后看到我们学校才上任的年轻的副校长,他朝我走过来,对其中一个警察说:“还好,守株待兔总算有了结果。”又转身问我说:“你是哪个班的?被抢了多少钱?被抢过多少次?”我看着叶天宇,一个粗暴的警察正掰过他的脸来,想把他看清楚。但他看上去并不害怕,脸上的表情是冷而不屑的,一如当年。“说话啊,不用怕。”校长提醒我。“可是……”我在忽然间下定了决心,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们没抢我的钱。”我话音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大惊。校长看着我,一幅“你是不是被吓傻了”的滑稽表情。“我们认识的。”我说,“他们跟我借钱而已。”“那这刀是怎么回事?”一个警察问我。手里拿着从叶天宇手中夺下来的小刀。“这刀?”叶天宇冷笑着说:“削水果还嫌钝,你们以为我能拿它来做什么?”“轮不到你说话!”警察往他头上猛地一打,很严肃地对我说:“小姑娘你不要撒谎,这可关系到你们全校师生的安全,要知道我们在这里已经守了三天了!”“守三天也不能乱抓人啊。”我镇定下来,“我们真的认识,他叫叶天宇。你们不信可以查。”我看到叶天宇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的表情,他显然是不认得我了,于是我又赶紧补充道:“我妈是他干妈,我们很小就认得的。”叶天宇的同伙听我这么说立刻来了劲:“快放开我,有没有天理啊,是不是跟妹妹借钱也要被抓啊?”这时,警察已经从叶天宇的身上搜出了一张学生证,他在黄昏的光线里费力地看了看,有些无可奈何地对周围的人说:“是叫叶天宇,五中高三的学生。”校长看着我说:“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苏莞尔,高一(2)。”我急切地说,“请你们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你们可以打电话问我班主任,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妈妈问她认不认得叶天宇!”我的心跳得飞快,上帝做证,十六年来我可是第一次这样面不改色地撒谎!校长走到一旁打电话,好象过了许久,他走到我身边问我:“苏莞尔,高一(2)班的宣传委员?”我点点头。“你确定你没有撒谎?”校长严肃地说:“学校最近被一个抢劫团伙弄得相当头疼,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一定是误会了。”我有些艰难地说:“我们在这里偶遇,他提出要跟我借钱。就是这么简单。”校长走过去和那帮警察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放人。我暗地里庆幸,心却是跳得更快了。叶天宇伸出手把我一拉说:“快走吧,你妈等着你回家吃饭呢。”说完,他拉着我拔足狂奔,一口气跑出了小广场,一直来到了公共汽车的站牌下面。他的同伙也跟上来了,拍拍胸脯说:“老叶,原来你在重点中学也有马子啊,刮目相看,刮目相看!”“胡说什么呢!”叶天宇说:“猪豆,你先走,我还有点事。”那个叫猪豆的男生朝他摆摆手,知趣地走了。叶天宇靠在广告牌上,掏出一根香烟来点着了,含着那根烟,他口齿不清地问我说:“你真的是莞尔,苏莞尔?”“我们全家一直在找你。”我说,“还在报上登过寻人启事。”“拜托!”他哈哈一笑说,“你看我像看报纸的人吗?”“你以前的邻居说你和你叔叔一家一起搬到北方去了。不然妈妈一定会继续找直到找到你为止。”“哈哈,”叶天宇说,“那个一脸麻子的胖女人么?我差点把她家阁楼烧掉,她不胡说八道才怪!”“我妈妈很挂念你,常常说起你,你跟我回家去看看她好不好?”我提出要求,“她看到你真不知道会有多开心。”“不去了!”他用手把烟头狠狠地捏灭,扔得老远:“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救了我,说真的,你丫比小时候漂亮多了,好像也聪明多了。”说完,他朝我挥一下手,转身大步大步地走了。“叶天宇!”我冲上去喊住他。“喂!”他回头,“别缠着我啊,不然我翻脸的。”说完想了想,从口袋里把那五十几块钱掏出来还给我。“你拿去用吧。”我低着头说,“以后别去抢了。”他拉过我的手,把钱放到我手心里:“记住,别跟你妈说见过我,不然我揍你。”我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扬长而去,心里酸酸的。整个晚上,我都在想叶天宇。想他用刀尖抵着我时的情景,想他那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的冷漠和孤独的神情,想他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这么的糟糕,心里乱七八糟地疼痛着。我想暂时对妈妈隐瞒这件事,我倒不是怕叶天宇揍我,只是不想妈妈为此而伤心。但是有一点我清楚,我今天这么做,是应该的。我应该救叶天宇,这简直不用怀疑。(2)认识叶天宇的时候,我只有五岁,他七岁。五岁的某一天,爸爸把我从幼儿园接回家,中途到一家小店买烟,我独自跑到大路上去捡一只别人废弃的花皮球,根本就没看到那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路过的一位阿姨不顾危险地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硬是将我从死神的手里活生生地拉了回来。而她的腿却被伤到,在医院里住了差不多半个月。那个阿姨就是天宇的妈妈,我叫她张阿姨。张阿姨出院后我们家请他们全家到家里做客,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叶天宇。他小时候就显得挺成熟,穿着很神气的大皮靴,拿着一把枪在我家的地板上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熟悉了之后他开始教我叠纸飞机,我们在阳台上把叠好的飞机一只只往下飞,玩兴正浓的时候,他忽然把我往后面猛地一推说:“你往后站站好,掉下去不得了!”“那你怎么不往后站?”我不服气地问。“我是男的怕什么!”他振振有辞。把四个大人笑了个半死,都夸他小小年纪就有男子汉的气概。不过他也很凶,把我心爱的芭比娃娃扔到了垃圾堆里,我很害怕他,等他走了才敢把娃娃从垃圾堆里捡出来,一边流泪一边清理掉上面肮脏的菜叶子。妈妈把我抱到怀里说:“莞尔,别生天宇的气,要不是张阿姨你早就没命了,做人要知恩图报,知道吗?”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过多久,妈妈就收天宇做了干儿子。张阿姨高兴得要命,说她家世代都是工人,天宇总算是半只脚踏进知识份子的家庭了。妈妈也真的很疼天宇,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给他备上一份,每个星期天都把他带到我家替他补习功课。叶天宇也很喜欢我妈妈,他俩曾经照过一张照片,相互搂着,看上去比亲母子还要亲热。不过,我并不为此而感到心理不平衡,想反的是,我还挺喜欢和他一起玩。我上小学的时候和天宇在一所学校。有一天放学后在学校的操场上,一个男生揪我的小辫子玩,我疼得满眼都是泪水。这一切被叶天宇看到了。他像只小豹子一样地冲上来,把那个男生压在地上压得喘不过气。后来,谁也不敢再欺负我。同班的女生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可以替我出头的哥哥。但其实,叶天宇和我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讲的,特别是在学校,他见了我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小丫头,一边去!”天宇的爸爸叶伯伯也是个很和气的人,他对天宇相当的疼爱,很多的周末,我们都可以看到他在小区的广场陪天宇打羽毛球,打累了替他买一支雪糕,再耐心地替他剥掉雪糕上的那层纸。我要是过去了,天宇会把雪糕往我手里一塞说:“你来得正好,这种东西腻死了,你替我吃掉它!”我就毫不客气地接过,甜甜地吃着雪糕替他们父子俩做起啦啦队来。只可惜上天没眼,天宇十一岁那年,叶伯伯死于一次工伤,听说是一整堵墙倒下来,把他压了个血肉模糊。葬礼的那天我也去了,张阿姨哭得死去活来,可是天宇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他抱臂坐在那里,身后的墙是灰黑色的,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近乎于骄傲的倔强的坚持。那是天宇留在我印象里的最深刻的形象,很多次我想起他,都是这样的一个镜头,阴蓝色的天空,张阿姨凄厉而绝望的哭声,紧咬嘴唇沉默不语的失去父亲的孤单少年。叶伯伯走后天宇家的日子就艰难了许多,为了更好地供天宇读书,张阿姨除了平时的工作,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床,在小区里挨家挨户的送牛奶。而爸爸妈妈送过去的钱,每一次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妈妈被张阿姨的善良和坚强打动,于是更加的疼天宇了,怕天宇在学校吃不好,每天中午都让他到我家来吃饭,只要天宇在,他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就常常出现在饭桌上。夏天的中午总是炎热而又漫长,从我们家餐厅的窗户看出去,天空单调得一塌糊涂,只有一朵看上去又大又呆的云。天宇不喜欢做功课,就趴在桌上玩一本游戏书,那本书上面全是密密的迷宫地图,要费很大的劲才可以找得到出口。我一看到那东西就头疼,天宇却乐此不疲,他总是对我说:“不管多难找,也一定会找到出口的。”我不理他,埋下头认真做起我的作业来。有一天,体育课后,我经过学校的小卖部,看到有很多同学围着那个阿姨在买冰水喝,天宇也在,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溜过去偷偷拿了两瓶水,没付钱就跑掉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妈妈没吱声。从第二天起她开始给天宇零花钱,每个月给他的钱肯定比给我的多得多,不过张阿姨一直都不知道。可惜的是天宇并没有因此而改邪归正,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了。他的这种行为也终于被张阿姨知道,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末,小舅到新疆玩,带回来很多的马奶子葡萄,妈妈和我拎了一大盒送到张阿姨家,发现张阿姨正在用皮带追着天宇打,一边打一边流着泪骂:“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天宇被打得满屋子上窜下跳像只尾巴着了火的猴子。妈妈心疼极了,尖叫一声扑过去想拦住张阿姨,可她还没扑到,张阿姨已经卟通一声自己倒在地上了。我们送她到医院,医院的诊断结果是冰冷的:胃癌,晚期。就这样,短短一年的时间,天宇竟先后失去了双亲!记忆里,那是一个相当冷的冬天。在医院长长的充满苏打水气味的走廊里,我看到天宇用拳头紧紧地堵住了嘴巴,低声的呜咽像只被困的小兽。我的心尖锐地疼起来,眼泪抢先一步落地,妈妈扑过去搂住他,爸爸则飞快地抱走了我。那是我儿时最后一次见到天宇。张阿姨走后天宇住到了他唯一的亲戚也就是他叔叔家,他转了学,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了,以前的房子也被很快地卖掉,不知道为什么,他叔叔不喜欢我们和天宇来往,我妈妈打电话过去他们也常常不接。于是很长时间我们都不知道关于天宇的消息。天宇十二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曾经和我带着礼物到他叔叔家去探望他,可是我们被告知他们已经搬走了,那个饶舌的女邻居说:“都怪他们领养了他姐姐的小孩,那个小孩是个克星,克死了父母,如今又让他叔叔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能沾呵,沾上他要吓死人的咯。”“到底会搬到哪里?”妈妈不死心地问,“一点儿也没说吗?”“东北吧,挺远的一个地方。”女邻居一脸的麻子,看上去可恶极了。她说完这话就砰地关上了门,不再理我们了。那晚妈妈哭了很久。之后的很多日子,她总是说她这个干妈没尽到应尽的责任,不知道天宇会不会过得好,要是过得不好张阿姨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爸爸搂着她的双肩安慰她说:“放心吧,一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天宇这孩子其实挺重感情的,他不会忘掉你这个干妈。再说,没人管了也许会更懂事呢。”我当时觉得老爸的话挺有道理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分别,就是整整的六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六年里,我常常会想起他。一个人走过学校的操场的时候想起他,在大大的饭桌上做作业的时候想起他,他就像是儿时曾聆听过的一首歌,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那熟悉的旋律却总是想忘也忘不掉。如今,我已经十六岁,他十八岁。对于过去,我没把握他会记得多少,不过,他还记得苏莞尔。这让我心里多多少少感到有些庆幸。(3)我跟鱼丁说起昨晚的事情,她简直乐不可支:“苏莞尔美人救英雄,我昨天怎么着应该等你,不该先走的呀。”“可是,”我愁眉苦脸地说,“我想我应该告诉我妈妈我见到他了,却怕我妈妈知道他现在这样会伤心呢。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妈现在生理和心理都特脆弱,医生又说什么她心脏不好。我一次小考没考好,她就跟我嚷头发又白了几百根。”“女人更年期都是这样的。”鱼丁说,“你到了那时候比你妈好不了多少。”“郁闷呢,”我说,“真想没见过他就算了。”“有什么好郁闷的?”鱼丁安慰我说,“你不要想那么多,也许他也没你想像的那么坏呢。”“都拦路抢劫了,还能好到哪里去?”我叹息。“是啊,你天天念着的竹马和你想像中不一样了,是挺失望的。我挺理解你的。”鱼丁死坏死坏,故意说着我不爱听的话。我把头埋在她肩窝里沉默。“别伤心啦,”鱼丁说,“你应该再去找他谈谈,说服他去见你妈妈。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愿意做坏人的,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行吗?”我说,“我怕他不会理我哩。”“行不行也要试么!”鱼丁鼓励我,“不试怎么知道?”我终于下定决心再去见见叶天宇。我记得那天警察说他在五中高三读书。五中在长江边上,差不多可以说是全市最差的的中学,也有人称它为“五毒中学”,意思就是那里的学生五毒俱全,各种坏事样样皆能。而且那里在城郊结合部,要转好几路车才能到。我一个人当然不敢去,不过还好,有仗义的鱼丁陪我。鱼丁真的很仗义,周三下午自习课的时候装肚子疼,痛苦的哼哼声绕梁不绝。班主任忍无可忍:“苏莞尔你送她先回家。”我尽量憋住脸上的笑容,老天保佑,一切都如意料中的顺利!刚出了校门鱼丁就赶紧把腰直起来,吓丝丝地对我说:“好像真是有些疼呢,装结巴就会成结巴,看来装肚子疼肚子也会真疼!”“你演技挺好。”我赶紧夸她,“当初决定由你出演就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主要是老师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忠厚老实的鱼丁同志居然也会搞这种小把戏,”她得意洋洋地昂着头:“既然我演技这么好,你说我呆会儿我见了叶天宇演什么?要不我换身男装,装成你男朋友?”“无聊。”我啐她。到了五中,五中正好放学。我有些紧张地牵着鱼丁的手和她一起等在校门口的马路对面。鱼丁看出我的心情,同情地看我一眼说:“你有没有想好过会儿说什么?”“没有。”我从实招来,越发紧张。“近情情怯哦。”她逮住机会变本加厉地讽刺我。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叶天宇,他出了校门,背着个松松挎挎的大书包,正和几个男生女生一起在过马路,手里还夹着一根香烟。我看到他把手搭到其中一个女生的肩膀,然后把嘴里的那口烟猛地吐到女生的脸上,女生肆无忌惮哗地尖叫起来,伸出手在他的脸上哗地打了一巴掌,然后他们开始你追我赶。叶天宇腿长,瞬间就追上了那女生,他一把拽住那女生的长发,恶狠狠地说:“他NN的,你再打我一下试试?”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我和鱼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一把放开那个女生,冷冷地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天中的?”女生看着我胸前的校徽,酸溜溜地问。“去去去,一边去!”叶天宇把那女生一凶,转头又凶我说:“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快点回家做你的功课去!”“挺有兄长样的么。”鱼丁插话说,“难怪我们莞尔要对你念念不忘。”“你是谁?”叶天宇皱着眉头看着鱼丁。“莞尔的保镖。”鱼丁振振有词,“谁敢欺负她我可不答应。”“是吗?”叶天宇挑挑眉再抱抱拳:“那你保护好她,在下先走一步!”说完,一把搂住旁边女生的腰,以夸张的脚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叶天宇。”我追上他,“下周六是我妈妈的生日。”“关我什么事?你他妈再烦我扔你进长江!”“你他妈再凶他看我扔你进长江!”好鱼丁,手一撑腰,往我面前一挡!“小妞挺凶。要扔先扔了我。”说话的是那天和叶天宇一起抢我钱的叫猪豆的家伙,正一边和鱼丁说话一边对着我挤眉弄眼。鱼丁不言不语,轻轻地一伸手一抬脚,猪豆就“哎哟”一声躺到了地上。差点忘了说,鱼丁三岁习武,曾拿过全国武术比赛的亚军,一身本领可是不吹的。只可惜躺地上的小子不识相,不服输地“腾”地跃了起来,手里多出了一把小刀。我见过那把刀,几天前它曾贴着我的胸口。鱼丁鼻子里轻轻一哼,再一抬腿,那小子已抱住手嗷嗷乱叫,小刀飞出到三米之外,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喝彩!“小妞不错啊,”好几个男生挤出来说,“跟我们再比试比试么。”我赶紧凑到鱼丁耳边说:“别卖弄了,办正事要紧。”“你!”鱼丁下巴一抬,直直地朝着叶天宇:“跟我们走一趟!”“YesMadam!”叶天宇拍拍掌走过来,两只长臂一伸,一边一个挽住了我和鱼丁。我当时就羞红了脸,鱼丁则像点着了的炮竹,卟哧一下飞得老远去了。一边跑一边回头说:“我在公共汽车站等你们!”我一路跟着叶天宇上车。这时正是下班的高峰,车厢里人很多,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座位,叶天宇示意我坐上去。鱼丁扁扁嘴说:“别忘了我也是女士。”“你?”叶天宇说,“没看出来。”我偷偷地笑。这是他在车上说的唯一的一句话。下了车,鱼丁建议说:“不如我们去‘星吧’喝咖啡吧,无限量续杯!还有小礼物送!你们两兄妹失散多年,好好叙叙旧!”我用胳膊撞她。“那些洋玩艺我享受不来。”叶天宇对我说:“快回家吧,记住,以后再也不许到学校来找我。”“为什么?”我说。“那里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怕什么?”鱼丁说,“都说五中的学生最猛,我看不过如此。”“你那身子骨,十个男生扑上来你还能有命?”叶天宇说,“下次要耍功夫你自己去,别拉上莞尔。今天要不是我拉你们走,事情还不知道要发展到什么地步!”“嘻。”鱼丁转头对我说,“看来你的竹马还是挺关心你的么。”“我想跟你聊聊。十分钟就可以了。”我的语气已近乎请求。“没什么好聊的,过去的事我全都忘了,你别自讨没趣!”叶天宇翻脸比翻书还快,转身说走就走,瞬间消失在人潮涌挤的十字街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鱼丁见状,将我一搂说:“算了,相见不如怀念,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我心情沉闷地回家。天已经完全黑了,才上第一级楼梯,我就不小心扭了一下脚,人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蹲下来揉我的脚,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刹那间喷涌而出。(4)回到家里,老妈正在家打扫卫生,我刚扭的腿还疼,只好一下子歪到沙发上。老妈没发现我的狼狈,她从玻璃橱窗里拿出那张叶天宇和她的合影,看了看说:“天宇今年该念高三了,也不知道成绩怎么样,当年她妈希望他以后学医……”“好啦,妈。”想着叶天宇刚才的无情,我没好气地打断她,“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你穷担心什么!”“你这丫头什么话!”老妈气得头发都快飞起来:“要不是你张阿姨,你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再投胎都十一二岁了!”“算我没说。”我怕再说下去会说漏嘴,赶快躲进自己的房间。老妈真是一厢情愿,人家都不愿意见她这个干妈,她却把别人心心念念放在心里。我要是告诉她我已经见过叶天宇的真相,我估计她一定会气晕过去。不过我想来想去也不敢说,或者说,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跟她说。老妈砰一下撞开我的门说:“拜托你也把自己的窝收拾一下,人家都说狗窝狗窝,我看你这里连狗都不愿意来住!收拾好才准吃饭!”我放眼一看,四周挺干净的么。怎么也没有她说的那么过份,不过我一向听话,她让收拾就收拾呗,没那么多话,何况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乖一点比较识相哦。说句实话,我的房间要说乱呢也就是书橱乱一些,反正有些书不想要了,正好收拾出来放到小阁楼里去,我一边收拾一边听张学友的新专辑,喜欢里面那首叫《礼物》的歌,我一直挺喜欢Jacky,那天和鱼丁一起看完了他的新片《男人四十》,他在里面演一个被女学生整得要死的老师。鱼丁纠正我说那不应该叫“整”,应该叫喜欢。可我还是觉得是整,因为真正的爱情不是那样的,一定要相儒以沫,就像我爸爸和我妈妈。胡思乱想着,忽然看到的是一本很久没翻过的书,那是叶天宇以前老玩的那本游戏书《迷宫地图》。我翻开来,里面好多页都被叶天宇用红笔划过了,那些弯弯扭扭的线让我清晰地想起他以前玩这种游戏时固执的傻样。我把书一把扔进纸袋里,心想,那个该死的叶天宇,就让他见鬼去吧。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缘份的,而我和叶天宇的缘份值,从张阿姨走的那个冬夜起,就只剩下零了。那些青梅竹马的晦涩记忆,也只是我成长时依赖的一份温暖的错觉,不能作数的,忘了,就忘了吧。可是,事情却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简单。第二天下午最后一堂课,班主任就把我从教室里叫到了校长室。年轻的副校长铁青着脸把两张纸往桌上一扔说:“说!你那天为什么要撒谎?”我低下了头不做声。“现在是你将功补过的时候,”校长说,“那个叶天宇,昨天在乐百门迪斯科广场门前伤了人,现在正在潜逃。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希望你马上说出来。”“伤人?”我惊讶地抬起头来。“凶犯是九中的学生,昨晚六点半,他们在乐百门聚众斗欧,一把刀插进了对方的腹部。警察认出了那把刀,就是上次叶天宇拿在手中的那把。”我脑子里轰轰乱响,差点站不稳。六点半,我脑子飞快地回忆着,我昨晚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六点半,收拾好房间吃晚饭的时候新闻联播刚刚开始。也就是说,昨天叶天宇和我们分手后去了百乐门,然后……就出了事。天啊。我们考虑要通知你的家长。”校长冷冰冰地说,“你最好说清楚你和这个叶天宇到底是什么关系。”班主任赶紧说,“我打过电话了,她爸爸妈妈都出去办事了,没找到人。”“找!直到找到为止!”校长说:“我们是重点中学呢,警察说了,要不是我们的学生撒谎包庇他,昨天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被捅的是一个十七岁的中学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苏莞尔同学,你回去好好想想你这样应该不应该!”我虚虚晃晃地回到教室。鱼丁赶快迎上来问我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叶天宇出事了。”我说,“昨天和我们分手后,他到百乐门,捅伤了人。”“啊?”鱼头尖叫说,“连累到你了?”“连累我我倒不怕,听说他畏罪潜逃,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你担心他?”鱼丁笑笑地说,“不是早上来还让我从此不要再提这个人?”“别心乱得很。”我说,“鱼丁我心真的乱得很。”“我理解。”鱼丁收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握住我的手说,“放心吧,会过去的。”放学后我急急地冲回家,不知道学校有没有通知到爸爸妈妈,虽说我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但我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解释。上了楼,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闪出来,一只手忽地拉住了我,另一只手随即捂住了我的嘴。“快开门。进去再说。”是叶天宇!我顺从地开了门,把他放进屋里,他好像是渴死了,一进来就到冰箱里找水喝,虽说是六年没来,我家他倒是熟门熟路。“自首去。”我说,“警察到处在找你。”“你怎么知道?”他显然吓了一大跳。“他们认得那把刀,已经找过我。”“切!”叶天宇站起身来说,“有多少钱,借我跑路,以后一定还你。”“你还是去自首吧。”我说,“难道你要这样过一辈子?”“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他哼哼说,“钱是借还是不借?”“等我妈回来。”我说。“也好。”他说,“她一定会救我。”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我开了灯。叶天宇忽然问我说:“我是不是让你特失望?”“也不全是。”我把他和妈妈的合影从玻璃橱里拿出来说,“我妈对你这么好,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们?”他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我是灾星你忘了,谁遇到我都会倒霉的。”“想也没想过我们?”我说。“没想到你们还住在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问我:“对了,你昨天扭了脚,好些没有?”“你怎么知道我扭了脚?”我惊讶极了,“你跟踪我?”“只想看看你们是不是还住在这里。”他淡淡地说。等等,等等。我脑子里飞速地转着,那时候的时间是六点半,叶天宇跟踪了我,看到了我扭了脚,他怎么可能在六点半飞身到百乐门去打群架?见我怀疑地盯着他,叶天宇说:“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比小时候帅多了?”“你撒谎!”我激动地说,“那一刀不是你捅的,你撒谎!你昨晚根本就没有去百乐门!”他的身子动了动,然后笑笑说,“看来我没说错,你丫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那为什么还要跑?”我一头雾水。“好吧,告诉你也无所谓,其实,人是猪豆捅的,猪豆其实平时胆子挺小,可是那小子竟然敢骂他妈,他一冲动就一刀捅过去了,我当时要是在,绝不会让他干这种蠢事。反正现在警察怀疑的是我,我一跑,猪豆就安全了。”“为什么替他顶罪?”我说,“为什么那么傻?”“十六岁我就从叔叔家出来一个人住了,猪豆是我唯一的朋友,要不是他,我早就退学了。猪豆他妈妈真的是个好人,就像你妈一样,对我没话讲。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到哪里都无所谓,可是猪豆是他妈最大的希望,他要有什么事他妈也活不了。”我忽然觉得很冷,浑身打起哆嗦来。我问他:“你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也许回来,也许不回来。”他说。“我不会让你走的。”我说,“妈妈也不会让你走的。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你相信我,一定会有的。”叶天宇说,“你自小语文就好,什么叫走投无路你应该明白吧。”我冲到小阁楼,拿出那本他曾经非常钟爱的《迷宫地图》扔到他面前:“你曾经说过,一定可以有一条路走得通的,你看看,你忘记了吗?”他用颤抖的手拿起那本书。然后,我看到他把脸轻轻地贴上了已经发黄的书页,就像一个孩子,用脸颊贴住了妈妈温柔的双手。(5)当晚,猪豆自首。伤者痊愈,在爸妈的百般努力下,他们最终没有告猪豆。尽管妈妈万般劝说,天宇还是没有搬到我家来住,他拒绝了妈妈为他买的所有生活用品,只是带走了那本《迷宫地图》。不过每个周末,他会来我家和我们一起吃顿饭,把我妈替他做的糖醋排骨吃得干干净净。鱼丁最爱说的话是:“你真幸福,现在有大哥了,再也用不着我这个保镖了。”我懒得纠正她。其实,人字的结构就是相互的支撑。我们依赖着长大和生存,只要愿意,谁都可以给谁幸福。在我五岁的时候,在陌生的张阿姨伸手将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这一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