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不厌诈

卫扶光去找了陈槐序的第四日,杨提领的一干罪证就已被交到了开封府。

那杨提领直到身陷囹圄的那一刻,仍想不通为何他以重利相许的陈槐序没有如约替他销毁罪证账簿,反而他在刚刚酒醒时,就被开封府的兵卒抓到了牢中。他猛地用额头重杵了铁栅栏,吃痛的同时也清醒了许多,方不忘笑着贿赂狱卒说软话:“小兄弟能否,替我行个方便,见见那苍黎司的陈官人……”

那小卒嘿嘿笑着,却无情将牢门锁上。全因彼时的陈槐序,正自杨提领府中密室拿到了他多年来在药局以权谋私、鱼目混珠的罪证账簿,且将这证据都拍在了开封府尹的案上。

说来陈槐序这次算立了一大功。

别看他往日寡言,但实际骗起人来,比之沉璧,也是不遑多让。

他先是按照卫扶光传去的计划,到徐谦跟前表忠心说着苍黎司如今即便叶揽洲失了踪,也总该有个理事的——这话还是冲着集文司那著名大漏勺胡硕面前说的,那胡硕以为看得上苍黎司内讧的笑话,往后再不必给叶揽洲压过一头,更喜不自胜地带着几个司内一样好事的进奏官上街吃酒。

那胡硕带着集文司的人,今日去樊楼,明日上会仙,改日就又去遇仙楼、清风楼消遣。

最后就连卫扶光作为东家的七宝楼,那胡硕也没忘去趁机落井下石一番。

一来二去,在胡硕不以为意的推波助澜之下,卢玄也派手下探官走街串巷地跑着,这整个东京都传起了陈槐序有望成为新掌司的口风,就连桥底下平静的汴河水都要为此泛上两圈涟漪。

陈槐序却没什么恶名——人人都当他是当年的叶揽洲,有着不俗的志气与担当。

而苍黎司另外三位此刻也开始部署着要收网了。

卫扶光早借那桑家瓦子的刘二娘的口子,摸清了杨提领当作外室豢养多年的两位小娘子底细。起先都是个风月场的娼妓小姐——李婆子那姐姐手下的,纵给提领当个妾也是不够格。

那杨提领贪慕二女美色,一心想金屋藏娇。但捞着多年的药局油水,唯恐流连花巷给御史参奏,继而查到他头上,所以对外是一派正经文人模样。实际上杨提领早借刘二娘的门路,将那二位给赎身送进了桑家瓦子里头,又在对刘二娘的收买下,两名小姐摇身一变成了乐伎,还往樊楼演过——这都是杨提领给砸的银钱,甚至给捧成了多受文人追捧的古琴名手。

一时半刻,杨提领与她们相熟,倒成了光明正大地谈论雅乐了。若给人看出他附庸风雅,便又使银钱托人替写琴曲,以自己的名义散布。此后与二名小姐幽会苟且,反倒有了堂而皇之排演雅乐的名号。不过三四载,那杨提领就在东京城里也混了个雅士的称号。实际他对乐律一窍不通,就连填个曲牌,也是胸无点墨导致的词穷,全靠背后花钱养着的那些文人支撑。

只是杨提领沉湎于给二女画饼充饥,累年来依旧无法将娼妓纳入府门,即便是转籍聘成个良妾也无能,全因杨提领惧内,那杨大娘子也是东京城出了名的不好惹。去岁杨大娘子难产而去,那两个杨提领的外室都想趁虚而入,纵当不上续弦填房,也想着总有机会做个宠妾。

可杨提领只是口头答应着两人,实际一点儿想替两人脱籍的心意都没有。

其实一开始杨提领再怎么分别对二女海誓山盟,也没想着纳进门庭。无非就是利用她们在樊楼做赶趁的活计,再买通些纨绔收着他的贪墨赃款砸在二女头上。众人只以为是纨绔们在樊楼吃醉了酒,趁着有些商贾之家的家底,才为二女豪掷千金,甚至与其他同为杨提领安插好的文人斗价,仿佛只为博红颜一笑。

而二女用这些本就来自杨提领的钱财在东京置办家产、田地、货行,一来二去,众人也都没想到这钱都是杨提领自药局贪下来的,都以为是二女在樊楼广受衙内纨绔追捧,才有此丰厚家财。

卫扶光在摸清楚杨提领私产借二女转移他处以后,果断邀请二女到七宝楼吃酒,并将杨提领那些龌龊心思悉数告知,二女如黄粱梦断,惊如醍醐灌顶,果然齐声痛骂杨提领这厮是个杀千刀的!

卫扶光待时机成熟,遽然传讯至张记冠子铺,告知沉璧等人准备收网。沉璧当即去开封府尹跟前将那药商石员外多年来的账簿一递,那杨提领立时就慌了神,连夜就变卖了许多家当,要给了银钱去找桑家瓦子那俩相好儿小娘子封口。只是比起银钱,卫扶光给的当然要赛杨提领更多。

二女悉数当堂将那杨提领多年勾当陈情,开封府尹也未追究二女过失。只是那杨提领早在狱中吓破了胆,生怕苍黎司的怂恿下,开封府尹将他数罪并罚。若只黥面流了数千里已算条生路了,但这多年贪墨数额巨大,他唯恐被判斩……他病急乱投医之下,忽地想起这几日,关于陈槐序可能是新掌司的消息。

他甚至狭隘地觉得,叶揽洲和薛沉璧、卫扶光突然揭露药局之事,可能只是为了在徐谦面前将功折罪——折的是他们仨袒护小报探官殷如墨逃亡之罪,因此就能保住掌司之位,不过到陈槐序手中。

他想着,若是苍黎司内讧,陈槐序出面咬定沉璧手中的账本实际是伪造的,那么他就还有一线生机……他正想着再收买曾经的心腹去找陈槐序,却听说陈槐序亲自前来探监了。

他喜出望外,如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对陈槐序大声喊冤。

两人客套地互相见礼,杨提领本想让陈槐序遣走身侧的副手,可陈槐序却说:“提领不必担忧。这副手是我心腹,可以深信。”继而直接道明来意;“在下亲往见提领,实际是知道提领您私产丰裕,许是在陈留、郑州一脉,亦有些田庄产业,或还未曾变卖,尽在您这些年豢养的其他外室娘子手里,可是如此吗?”

杨提领龇牙假笑:“……小陈官人查得细致,却还肯来告诉我,不像是想对我落井下石。”

“当然不是。”陈槐序负手而立,“是想与提领各取所需。”

“小陈官人请说。”

“叶揽洲欺压在我头上许久,作为掌司霸道擅专,更是色令智昏,背弃都进奏院。”陈槐序故意骂起叶揽洲的德不配位,“如今他被刺重伤,和薛沉璧趁机私奔,苍黎司内百废待兴。我有心争掌司之位,可惜那叶揽洲在苍黎司的根基深厚,给事中一直未对此事松口。”

那充满戾气与怨怼的眼神,令杨提领在昏暗的牢房中深信不疑:“所以小陈官人是想从在下手里支应些银钱,过到给事中手里,来成全自己的青云之志?”

“提领果是聪明人。”陈槐序先作一揖,佯作胸有成竹道:“现下能帮提领的,也只我一人。证据既是苍黎司送到开封府的,那想毁了这证据,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毕竟苍黎司此刻除了我和卫扶光,也没有第三个人。卫扶光偏帮薛沉璧,不会帮你,但是我会。”故意顿了一顿,才狡黠笑道:“只是提领受审,也就这一两日间了,您的银钱嘛……我总不好去陈留取。”

“明白,明白!”杨提领果然上当,“在杨府的密室里,有些在下积攒多年的库帖可用。”

“密室?”陈槐序按照叶揽洲的计划故作不信,狐疑望着杨提领道:“可开封府派人搜了提领府邸,并未发觉什么密室。在下如何知道,提领不是蒙我的。”

“我如今身陷囹圄,想求小陈官人帮忙销毁苍黎司手中的证据,如何会蒙你!”杨提领果然急了,“我倒是怕小陈官人拿了钱,却不肯救在下一命啊!”

“为表诚意,这两本账簿我已盗来了。你即刻拿钱,我即刻扔在这火堆里烧烬。”陈槐序举出两本账簿,迎着火苗跳跃的火盆高举起来,“官家一贯断案不曾枉杀,也就是疑罪从无,只要没了这两样物证,苍黎司即便凭那几个生药材证据说出花儿来,开封府也定不了提领的罪。”

那杨提领见陈槐序已带了账簿来,不禁激动瞠目。

火盆里噼啪作响的火花令他焦躁,他迫切地想要将那两本或能要了他性命的证据毁掉。

他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急切地说:“在我亡妻的灵位之后,便是密室开关,你即刻去取便是了!”

陈槐序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

大宋官员,一贯敬重逝者,杨提领将密室开关设于亡妻灵位之后,以躲避朝廷追查,委实无良。

然而陈槐序仍要佯作兴奋:“多谢提领。”转而对身侧的副手吩咐,“去找。”

陈槐序坐在牢中静等,杨提领额头的汗反倒越来越多,他生怕那副手没能找到,断了最后生机。

“那两个贱妇小姐,也是因不能进我杨府的门,所以攀咬于我,还望小陈官人明鉴!”杨提领又说,“在下悼念亡妻已久,无法移情别恋。”

“自然。”陈槐序极力掩住心口对他的恶心,“那两位小姐,都是受了卫扶光贿赂。”

“对对对。”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那副手总算折返回来回话,“杨府后院待命的知后官已搜到了。”

陈槐序唇畔轻扬:“多谢提领鼎力相助。”

杨提领擦着额头汗珠,“那……那两本账簿……”

“自然烧毁。”陈槐序轻笑着,将手中那两本账簿都扔进火盆里。

火星噼啪声中,那两本账簿被融烬。

杨提领看着重要的证据毁了,这才放下心来,一时欣喜得合不拢嘴:“恭贺小陈官人能乘风直上青云路。”然而许久,未见陈槐序离开之意:“小陈官人还不走吗?”

“不妨事,再等等。这牢头提了两坛好酒,勾了我的馋虫。”陈槐序笑道,“提领可来一盏冷酒吃吃?”

“不必、不必了。”

陈槐序含笑不语,坐到长凳上吃着冷酒,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

一名知后官来牢中向陈槐序复命:“禀小陈官人,叶掌司与薛娘子已核算好了,如果是杨提领一人贪墨为主,密室的账簿数目与提领私产都对应得上,也经过药商给出的生药材的底价、药局收购的高价、李婆子的口供三方对应核查,如今可谓证据确凿了。”

“叶……叶掌司?”杨提领闻言傻了眼,“你、你们……”

“我想夺掌司之位、与叶揽洲明争暗斗许久的传言嘛,是事先怕您不信,所以提前放了消息出去,借势而为,只为此刻。”陈槐序霍然起身,在微弱的烛火光中逆行,走回此刻呆若木鸡的杨提领面前:“提领,忘记告诉您了,我们苍黎司之内,从无争权之事,现在如此,往后也是。”

“你分明将账簿烧了!”杨提领正心乱如麻,“难道,你烧的账簿,是假的……”

“只是当年神医殷悬壶之女殷如墨殷娘子仿造的。皮儿是很像的,里头都是白纸,烧了也不可惜。”

“殷悬壶之女……她竟然在东京?!”杨提领不肯置信。

“你身为提领都贪墨,就不要怪药局里上行下效。那日殷娘子与薛进奏官前往药局盗窃药材鱼目混珠的证据,你手下人怕被你责骂,将这事瞒下了。”陈槐序含笑拱手,“这次,多靠提领配合,苍黎司的新邸报第二则,才有得发。在下替苍黎司,向提领道谢。”话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牢房。

“陈槐序!陈槐序!”杨提领紧抓着铁栅栏叫嚣喝骂不断。“你们这些苍黎司的小鬼,可真是害死老夫了!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陈槐序已迈出牢门,仍不禁冷嗤:“我们死不死不重要,你的现世报反正少不了。”

他迈步走出开封府衙,门前正是叶揽洲、沉璧、卫扶光、殷如墨四人含笑等候。

“小陈官人,这次,做得不错。”叶揽洲不吝赞美地夸奖。

“举手之劳。”陈槐序欣然颔首。

于是在苍黎司分工明确的暗中执行下,有了三本先后得来的账簿、两包生药材的物证,两名小姐和李婆子的人证,再加上药局小吏对包药纸和药材渣滓、稻草梗粉的口供,至此,杨提领贪墨多年的太平惠民药局一案,已经证据确凿。

赵儒下令将杨提领羁押彻查,数罪并罚,从重相判,那杨提领决计是活不成了的。殷如墨在听闻这个消息时,未能克制自己多年夙愿终能得偿的热泪盈眶,紧紧拥住了沉璧。

殷如墨经过多日与沉璧在张记冠子铺的相处,此刻牵挂手下探官安危,加上父亲冤情已有开封府去查,再没执意要发展《轶闻录》的执念了,因为苍黎司已经将此事办得很好,她对苍黎司也是有所改观。

“希望这次揭露药局贪墨之事,可以作为你们重回都进奏院的功绩,给事中应当对你们引以为傲才是。”殷如墨亦对苍黎司的四位有些歉疚。

“其实回不回去,有什么要紧?”沉璧偏头,笑着看她,“饱饱姐和陈先生,与我、与揽洲,都是志同道合的人,所以即便我们之前也曾内讧过,但在原则和底线的大事上,从来都是一条心的。你没听那日饱饱姐也说,我们不用在官廨穿着冠服,也能做得了为民除害的好事嘛。”

“我也是被给事中设计以后,才着人去查他。徐谦原也是个可怜人,本来与父亲都是一身清名,却给那些只图博人眼球的小报泼了满身脏水,不也像是顶住压力苟活下来的郎中丞吗?只是……他不该借机公报私仇。”殷如墨道。

“我们对给事中这次行径也颇有微词,所以我才说,回不回去,已不重要了。”沉璧道,“我们即便都流落在外,不回官廨多日,至少还是官身,还是御封的进奏官,就还能对为民除害的事上略尽绵力。你看这次,我们不也是没回过一次官廨,仍把所有证据都给了开封府吗?”

殷如墨还欲再劝:“可你们始终要在官廨办公的,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

“那就少见一日是一日。”沉璧暴躁中也很洒脱,“看见他烦!”

殷如墨却看穿她另有用意,“你们是还想查州桥夜市杀人夜吗?”

“对。”沉璧叹息,“我怀疑这事也与给事中有关。卢玄说的话,我不能不信。”

殷如墨点点头,不再多说了。

至于东京城内,已有多日的戒严巡防,此时已经趋于太平,未再见什么杀手刺客。苍黎司的行动也就便捷了许多,不再受掣肘。叶揽洲不回官廨去,徐谦也不曾再派人四处来找,官廨内流出的消息大多是说给事中与苍黎司进奏官离心离德,因徐谦设计缉拿殷如墨之事,四位进奏官已与他不睦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

在苍黎司查证药局案期间,徐谦对一众小报探官的抓捕仍在持续,各家都有许多探官被查出了身份,他们在逃跑的路上被殷如墨和沉璧所救。卫扶光和陈槐序也都整日在市井奔走,一个在七宝楼前后,一个则在大同院附近,凡是见了探官跑来,都会加以庇护,或是暗示将要搜查的探官及时从小径逃走。叶揽洲也是递话到了军巡铺,请素日交好的押铺帮忙掩护与郎中丞之死无关的探官们。

持续了半个月的暗中对抗,徐谦最终只缉拿了《夜茶谈》当初雇佣的余下探官。但这些探官不知是辽人还是宋人,凡是被捕之人,都在押解或拒捕的路上想方设法地服毒自尽了。尽管这不是受徐谦迫害,但不知为何,坊间时常传言,是徐谦伺机将他们毒杀——其中还有两名《轶闻录》的探官,因当时也收了奥哥等人的两贯钱,也被徐谦设法擒住,最后也不知为何在押解路上中毒身亡。

殷如墨与沉璧虽未听信谣言,但此事若非徐谦宁枉勿纵的追捕,《轶闻录》两名探官也不至于丧命。

这日晌午,沉璧亲自下厨给叶揽洲和殷如墨做了午膳,三人吃过后才歇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见卫扶光气冲冲地推门进来,一把掀了帏帽扔在榻边,又搡了满桌茶盏落地,可见怒火中烧。

“饱饱姐,这是怎么了?”沉璧从未见过一贯冷静淡然的卫扶光如此愠怒,因而有些震惊,便想先安抚她:“是饿了不?来块滴酥鲍螺,再来一碟蜜煎药木瓜,佐碗凉酪荔枝,好不好?”

殷如墨和叶揽洲也是面面相觑,觉得卫扶光今日这火气好没来头。

卫扶光先是点头应了沉璧要备的解馋吃食,却还是拉着她先说起正事:“今日我身在七宝楼,正逢太常寺少卿在那用膳,便一同吃了盏酒。我这才知道,那日官家和姜宰执下令严打小报探官时,他正好在。他与我说,官家真正的命令,是要弹压小报势头,为的是不让清官枉死。至于涉及郎中丞自戕之事,也是要开封府审了才可给探官定罪,从未说过要毒杀探官!给事中这次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滥用职权!”

几人闻言惊愕半晌,终是谁也没说话,但都暗自握了拳,在胸腔憋了口闷气。

到底是沉璧实在憋不住这口义愤填膺的气,也是重重摔了只叶揽洲才喝过的药碗,大声喝道:“给事中一开始便拿着鸡毛当令箭!先是以我作为筏子诱如墨自投罗网,之后变本加厉,在州桥夜市命皇城司穿着夜行衣追杀小报探官,还将奥哥随从全都杀了,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再说了,那当年害给事中一家的,也是那黄铺子多年的《为不耻记》东家所为,关他这次在东京抓捕的探官有什么干系!”

殷如墨也是因那两名《轶闻录》探官之死而迁怒了徐谦,唯有叶揽洲半晌不答。

沉璧怒道:“叶揽洲,你还认这样人品低劣、沽名钓誉的人做老师吗!”

“我只是很失望,失望到根本说不出话来。”叶揽洲木然地想着,徐谦从前只是纯臣,从未如此暴戾乖张,这次究竟是为什么要对探官们不死不休?

这个疑惑存在几人心间多时,他们几乎都默契地选择了尽力对抗徐谦对一众探官的追捕搜查。直到在鸣声酒楼作为一处探官据点,被徐谦带着皇城司围困之时,苍黎司的四位和殷如墨再次与徐谦正面相对。

第六十五章:不厌诈
白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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