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解四宝
离开墓地后,有苍黎司的副手接应。马车驶入东京街巷中,一路奔苍黎司而去,但看到那些街巷还没有降灯熄烛,却仍觉得入眼之间格外悲凉——距离赵儒圣驾回銮,只有最后两日了。可文房四宝的秘密,却只有紫毫笔察觉了端倪,另外的墨纸砚,都还没有头绪。听着马车轮毂碌碌,叶揽洲的心反倒格外安定了:“在云没村和惊鸿山庄,我都很害怕我们会折在那里。可当我们现在真回到东京,站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我却不慌了。”“我也不慌。”沉璧也冷静下来,“我也总觉得,我们一定能找到那文房四宝的秘密。”“有一件事,不知道适不适合这时候问你。”叶揽洲挑着眼尾,偷窥着沉璧的侧脸。“你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与姜宰执相认吗?”叶揽洲问得小心翼翼,“或是去找他聊聊?”“现在不是时候。”沉璧这一刻格外清醒镇定,“如果现在去,我们找到的真相,也会被说成是串供。”她转过头,目芒冰冷,“如果此案不能昭雪,我宁愿毕生都不与生父相认。”“好,那事后再说。”叶揽洲知道她心中所想,便不再多劝,而是犹豫着,投石问路般试探着问她,“事后,我们也将婚事办了。”他的掌心轻而主动靠近了沉璧微凉的手背,“好不好?”他其实不该这时候问,但这些时日他常做噩梦,梦见沉璧离他而去。他知道,是这些时日正面与张研交锋,他心中有了许多不安全感所导致。而沉璧,是他最不能舍的希冀。“好啊,不是早就答应你了。”沉璧真诚的回应,永远都是那样令他感到踏实。沉璧心里不畅快,此刻仍为了叶揽洲莞尔一笑,“你我成婚,本就该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沉璧知道他担心什么,于是又坦然说道:“若官家回銮,斥我碎璧之罪,我死前刹那,仍会与你交拜天地。相信官家也不会吝啬满足我的遗愿,赐我一双合卺酒,与你共饮。”“不要胡说,官家不会的。”叶揽洲冷面轻声驳她。沉璧为了缓解紧张的氛围,掀开车帷看着就快到了樊楼。便提议去樊楼叫场席面索唤,直接带回都进奏院官廨,与苍黎司另外三位一同边吃边聊。回到苍黎司官廨内,沉璧布菜时,隐约感觉到好像他们又回到了当初潜入樊楼做工的时候。只是这一刻,她当初所希望有殷如墨的加入,也终于成了真。她布着五组碗筷,不觉痴痴望着满桌菜肴,下意识傻笑起来:“苍黎司有五个人了,可真好。我所钟爱心仪之人,我所志同道合的知己,都在这里。”殷如墨听着这话,有些怅然。她想起了卢玄,却不想勾起沉璧心伤,将那对卢玄的思念咽下。却没想到下一刻,是沉璧低语:“若是卢玄还在,也能跟咱们一桌吃饭,不知道该有多好。”“卢玄等着魂兮归来,跟咱同桌喝庆功酒呢。”叶揽洲从席后走出。沉璧别过头,望着他努了努唇。她知道,他是一贯这样不扫心上人兴的,他永远都能一句话就令自己破涕为笑。几人入席以后,沉璧却突然发现平时最先嗅着饭菜香味跑来的卫扶光竟没出来。“饱饱姐呢?”沉璧问,“怎么这么好吃的夜宵,她竟不出来吃吗?”陈槐序道:“不知道,从她回来以后,便将自己锁在屋里打香篆,一直没出来。”“打香篆?”沉璧探头推窗,渐有细微的茉莉香气飘来,“是茉莉?”叶揽洲道:“可能在想张研今日为何在卷宗室点香。”殷如墨想着卫扶光这时肯定饿了,刚要起身要去找人,卫扶光竟疯了一般冲出卧房,直冲厅堂而来。叶揽洲见她兴奋不已,猜测应当发觉了什么,故而先对院大喊一句:“才开窗给扶光闻着香味儿,看那馋虫勾起来的,这是忙不迭就蹦跳跑来了!”继而待卫扶光进入议事堂后,迅速命人将门窗紧闭,又派心腹副手里外把守,五人才围坐一桌。卫扶光却没急动筷,而是先从那“桑荫不徙”的木匾后的暗格取出两套文房四宝:“我明白了,张研今日为何要点香,又为何以布头笺给学子笔试。”五人一时都没了兴趣吃夜宵,凑在一起先听卫扶光解密。“布头笺,因是绢制,再加胶矾,是而比草木做的纸张,要留香更久。”卫扶光道,“那墨锭是徽墨,若想其墨锭坚如玉、研无声,以对胶之法制成,其中若加入浓郁的茉莉花香,在运送到东京的途中,就会被卢玄察觉,所以,张研想留香,且这事不经卢玄之手,便选择在纸上做文章。”殷如墨道:“我今日从瑶仙娘子那里得知,她本是青州人士,每年会回青州一趟探亲,而这时张研会命卢玄研磨茉莉,封在匣子里交给她。卢玄以为是由她送去东京,调制香膏脂粉给达官显贵家的女眷。实际是瑶仙娘子在青州之地就将新鲜茉莉花制成浓郁花水,封在瓶中。剩余的压榨为花泥,才会制作成送各府贵眷的脂膏。”卫扶光续言:“可我们之前忽略了,新鲜的茉莉花摘下以后,不过五日就会枯萎凋烂,根本放不得太久,遑论运去东京之路迢迢。我想通这一点后,就确定张研要那茉莉花水另有用途。”“茉莉花水?”沉璧疑惑仰头,“他个大男人有什么用?若要送女眷,哪有脂膏有心意。”卫扶光解释:“通俗来说,茉莉花水就是反复蒸热茉莉花,在釜中置一只瓷碗,承接茉莉受热滴下来的花水。如此得来的花水,香气持久,却不非常浓烈呛鼻,而是很清新的好闻。茉莉花水冷却后,表面会有少许花油,留香更加持久。我猜张研是在每次预科考分发试卷前的半个时辰,找出替考学子的试卷,亲自在案上铺开的布头笺里挤入茉莉花水。待学子入场后,那布头笺上的花水虽干了,但会留下茉莉味道。阅卷时,能凭布头笺上锁留的香气,找出这份别样的试卷。”“对呀!布头笺上有绢纹,即便没有干透,滴上花水的水痕,也不易给人察觉。”陈槐序完全没想到张研心思如此细致。叶揽洲此刻也已想通:“所以,今日我们去礼部查白璧书院往年预科考的试卷,张研尽管一定当初就将那试卷换掉了,但他知道,每份试卷都是卷成一轴,塞入少府监特制的锦袋内隔尘保存。卷子可以换,但锦袋是足数的,所以换不了。茉莉花香旷日持久,陈年的也未必会散。他知道扶光精擅调香,嗅觉更为灵敏,怕她察觉装过替考试卷的锦袋内沾留当年茉莉的余香,所以他故作坦荡,气定神闲地焚香,想用茉莉香雾,盖过试卷上残余的茉莉气味!”卫扶光点头,现在众人的结论,已经完全与她今日推演吻合。这也是卫扶光今日在脚店吃槐叶冷淘时,见有人将绣帕盖在香炉上,这才想到之所以用布头笺在礼部考试,就是为了留香。“辛苦我们闻香识乾坤的饱饱姐了!”沉璧惊喜道,“明日给你买何家冰店的冰荔枝膏腌蜜桔犒劳一下,好不好?”“好啊!”随着卫扶光满足娇憨的笑靥,夜宵即便是凉透了,也依旧每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沉璧笑道:“饱饱姐一提起吃,那冰冷如霜的面庞,都是孩子般的憨态可掬。”现下布头笺的玄机已经揭露,只差徽墨与澄泥砚的秘密还没破解。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绷紧了神经——今夜过后,天再亮起,距离圣驾回銮,也就只剩最后一日。叶揽洲作为一司之长,只能先开口宽慰:“若不能解徽墨与澄泥砚的秘密,目前文房四宝已解其二,也够作为物证了。待鞫谳再审时,也还有时间继续参详,大家……不必太紧张。”实际自己也是局促不安,格外焦灼。沉璧素指摩挲着澄泥砚的砚面,只觉得砚台粗糙,实在也不算精致。倒不知为何这制砚女子当年献上此砚,就得了张研重用。她一时没有想法,将四宝收好,回房昏沉睡去。翌日一早,沉璧就和叶揽洲出门兑现承诺,去给卫扶光买何家冰店的冰荔枝膏腌蜜桔,却没想到何家冰店宾客众多,店内人手忙得脚打后脑勺。“呀!薛官人来啦!”那老板娘何嫂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沉璧,“您稍等!今儿不知为何,买的人特多,我这人手都有些不够用了!新来的这小伙计才到东京不久,手有些生,您别见怪啊!”“不会不会。我们等等便好。”沉璧回答,“您肯用这小娘子,便已是积德行善啦!”“还不是托你们苍黎司的鸿福,官家说了,用流民做工,工钱能省,税钱也能省!”何嫂手上忙活,却笑语盈盈地与沉璧聊起,“还能给她多口饱饭吃,妾身这也做件好事儿不是!”“奴家惯是不机灵的,官人们见谅。”她身后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正忙着捣荔枝。听着小姑娘的致歉,沉璧连连说着没事。那何嫂抬眼瞥了一眼小伙计,匆匆跑来接过她手上的杵臼,“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你是真不知道变通呀!”说着扔那小杵子,换了个更大的石杵子,“你用那小杵子捣,捣一百年都做不完的!换个大杵子来!杵子大了,这一次碾磨出来的汁水不就多了!”“嫂嫂别恼,别恼!”沉璧忙劝着急脾气的何嫂说,“那碾熬好的荔枝膏也可以一次多挖一些,换口大铁釜煮水,盛在桶里晾着,不就好了吗?”“哎哟,官人这计策不错。”何嫂猛地拍额,“不愧是一人制膳,吃饱全院的薛官人呢!”沉璧羞涩一笑,听那何嫂左右招呼伙计改了做法加速做,“来来来,那边的,做荔枝膏的,就按官人说的办!快!都跑起来!麻利些!”此刻,在沉璧身侧的叶揽洲忽地双眸一亮,“沉璧……你……”沉璧笑容一滞,亦瞠目道:“难道那澄泥砚……”两人默契对视间,都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他们都觉得,今日澄泥砚秘密一定可破。“嫂嫂,我们改日再来!”沉璧焦急要回官廨去,先按了些散碎银子压在何嫂面前,“钱先付了!一会儿来饮!喝十碗!”说着两人扬长而去。卫扶光见两人火急火燎,一时发懵:“我那……冰荔枝膏腌蜜桔呢?”“一会儿让槐序去给你买,我有急事!饱饱姐快来一起看!”沉璧却没看见陈槐序的人影,“他人呢?”“去大同院了,应是照顾孩子们起居,过会儿回来。”殷如墨回答。叶揽洲此刻已取了议事堂里藏着的两方澄泥砚和两块徽墨墨锭出来,沉璧又让卫扶光回房拿了打香篆的白色香粉、香勺、灰押来。她先后舀了两小勺香粉,用灰押将勺中香粉抚平,确保两只香勺盛的香粉一样多,在将那香粉同时洒在两方澄泥砚上,用指腹刮平。选的香粉色白,澄泥砚颜色极深,因而香粉在砚面的纹理上格外清晰。然而一勺香粉能铺满砚面,另一勺香粉却积陷耗损在砚面凹下的深纹内许多,因而铺不满整个砚面——张研用那妇人制砚,也恰恰因为她懂制粗糙的澄泥砚,以此增加对墨锭的摩擦,而其余匠人大多不会如此。沉璧和叶揽洲对视一眼,惊呼笑道:“果然如此!好精细的功夫!”殷如墨和卫扶光还一头雾水。叶揽洲道:“砚台化墨,是靠摩擦。这砚台纹理不一,凹陷的纹理有深有浅,如果滴入同样的两滴水,研磨同样的圈数,从墨锭上刮下的墨屑多少就不同。”沉璧附议:“刮得多的,墨色便深;刮得少的,墨色便浅。通过墨砚结合,还有那笔锋、纸香,三位一体,即便糊名,也能知道哪个学子,是哪一份答卷。”殷如墨随后在砚中各舀一小勺等量的水,然后将墨锭在砚上研磨十圈,将墨化开。再试那两支兼毫散卓笔,点着两砚池的墨水,落“白璧青蝇”四字在布头笺上。果然因布头笺坚韧不易晕染的特性,两张“白璧青蝇”的字迹一个锋长墨浅,一个锋短墨深。三人会心一笑时,卫扶光疑道:“可是若那兼毫散卓笔写着写着没勤沾墨,也会颜色暗淡啊。”“所以,他们断定墨色的字,就是开卷第一个字。”沉璧杏眸轻眯,素手指着那“白”字的一撇,坚定道:“第一笔,永远浓墨重彩。”但殷如墨不愧懂笔用墨之人,简明扼要就说出这个法子最不好克服的问题:“可阅卷是一份接一份的,都是黑色的墨,人看久了总会眼花,辨不出颜色,即便依据笔锋和纸香,筛出了替考的答卷,那又怎样来选前三甲呢?没有对比,只看浓淡,又怎么能精准把握呢?”“这也是我们,还在想的问题。”叶揽洲其实也意识到了,此法对阅卷人来讲,是易生变数的。而这个变数的克服之法,是此时身在大同院的陈槐序发觉的——陈槐序聘请的教书夫子将妻房带来照顾孩子起居,两位嫂子也算是上心勤劳,总会为孩子们洗衣做饭,照顾得还算周到。陈还需此刻正走在大同院内,而王家嫂子正在院内晾衣。陈槐序负手走去,“孩子们方才与我说,嫂嫂们都很勤劳体贴,真是辛苦嫂嫂了。”“陈官人没少出钱,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王嫂并不骄矜,反而和蔼谦虚。陈槐序欣慰自己没有托错人,随意走着走着,却看远处绳上晾着一匹长布。那布颜色尤为奇怪,前面是赭赤色的,后面就是绯色的。陈槐序不禁蹙眉问道:“这布颜色,好生奇怪。是洗掉色了吗?”王嫂看了回答:“那是常去的成衣店来了块染错色的布,想着丢了也是浪费,便说送给我,给孩子们做床被子。”“染错色的布……”陈槐序问,“染色时没有染匀吗?”“是呀,这一块绯色,一块赭赤的,难看死了。”王嫂道,“但还好,都是偏红的,远看有深有浅,边缘圆融,蛮有特点。可惜不是青色系的,要不倒还挺有青山绿水相接的特色。”陈槐序霎时如受醍醐灌顶!一样马不停蹄直奔苍黎司官廨而去。“揽、揽洲!那墨竹图,我明白了!”陈槐序跑得气喘吁吁,以后背将门抵严,将另四人都叫来案前,他方说道:“阅卷所在的明义馆内那副赝品墨竹图,是对照墨色的标尺!”也就是墨色浓淡之鉴——墨竹图因文同作画特色,画竹本就面浓背淡,所以以此作为对照墨色深浅的标尺,才不会被人察觉。又挂在阅卷人深浅长案,只要找出替考试卷,对照墨竹不同竹叶笔触的墨色深浅,再结合纸香、笔锋,就能准确细致地判断,到底哪一卷,对应哪一人。堂内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静寂片刻以后,是五人都开怀展开笑靥。“如此,便再没疑问了。”殷如墨素手托香腮,闲适自若。“真是卢玄在天有灵,一直在提点庇佑我们。他多年未解的物证谜题,集中在官家圣驾回銮的前一日,都给咱们解开了。”沉璧不禁泪眼婆娑,“这个时辰,卡得真是巧。”叶揽洲作出最后的结论:“那么现在,这泼天大案,能告破了。”“能吗?”陈槐序仍忧心忡忡。“帝相若贤明,此事则不难。”卫扶光爽朗慨叹,“帝相若净是睁眼瞎子,即便大案告破,也不过是扬汤止沸,永不能杜绝。”“扶光,隔墙有耳,祸从口出。”叶揽洲急忙制止,“你这般稳重的人,今日也口不择言,你是激动过头了。”卫扶光不忿,“我说的是实话。”“明日,官家出巡回京,必定会问碎璧之事。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陈槐序话锋乍转,“敲登闻鼓?还是去开封府递状?”沉璧道:“若官家清正之本能,必要靠登闻鼓敲醒,那我等这进奏官,还真不做也罢。”殷如墨附议:“是,如果官家真是因击鼓鸣冤才彻查此案,那也未必就是发自真心的整肃。”陈槐序严肃道:“要剜了这烂到根的腐朽,就必须让官家亲自下定决心,不只靠击鼓鸣冤。”“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替官家下定决心。”叶揽洲扬眸,“要不吵不闹,要无声胜有声。”“那我们,不敲鼓——敲锣。”沉璧似心有良策,“敲这东京街头巷陌、千家万户的锣。”卫扶光错愕看她:“敲锣还算无声?还算不吵闹?”叶揽洲霎时明晓其意:“沉璧的意思是,不要登闻鼓响,要千家锣鸣,万户奔走。”“对,我们不能以民心所向去逼迫官家,不能用明知法不责众的嚣张,以哗众取宠的方式雪冤,这样不光彩,反而让张研觉得我们黔驴技穷。”沉璧探身向前,与众人沉声说着,“所以我们要闹大,但不能闹得太大。我们不要主动表现,而是要让官家,亲自去感受,感受这份民之所向。”除了叶揽洲与她所想计划几乎相同以外,另三人也都在了然其心意后,补充说明了自己的意见,这一聊便是直至晌午以后。五人已绸缪得当了一个计划,这计划只要行动顺遂,那于明日圣驾回銮时,这积弊多年的泼天大案,就能浮出水面,死去的所有无辜受害的人们,也都将瞑目安息。“如墨,施行此计,可能顺利?”叶揽洲将目光移到手下有东京千百探官的殷如墨面上。“揽洲,你身为掌司,理当自信才是。”殷如墨并不担心,含笑说道,“苍黎司创建以来,在东京,乃至大宋,声誉日隆、名望愈盛。凭如今百姓对苍黎司的拥趸爱戴,纵不靠探官穿街走巷,计划也一定会顺利的。”“我早就说,苍黎司留在世间的雪泥鸿爪已经足够。”陈槐序豁然道,“所以,这一次,我们理当自信,也可以自信。”“槐序说得正是。苍黎司创建以来,樊楼谈判,药局拿赃,百姓用工用药皆有改善,两件大事在前,为清官郎时雪冤,粉碎辽人离间之计,整肃民间造谣害人之风在后。赶赴青州查案,又在钟秀山揭露宰客积弊。凡苍黎司所历之地,无不遍地华彩美誉。”殷如墨细数苍黎司霹雳事迹,亦自生荣光,骄傲不已。她望着沉璧,更肯定她选择的明智,“遑论之后,我们沉璧碎玉鸣冤,惊天动地。”如做最后对垒前的互相打气,苍黎司五人相护摊掌依偎,又都笑容洋溢,兵分五路行事。直至入夜时,与赵儒一同出巡的舒王在听说书院碎璧一事,提前派人送了消息来苍黎司。沉璧告诉四人:“舒王传讯,说苍黎司若因此案有求,他愿意尽力相助。”“舒王这怕是没安好心。”卫扶光对舒王在御前宴上那副嘴脸记忆犹新,“该不会是想替张研打探我们掌握了哪些证据吧?”“应该不是。”殷如墨道,“舒王府内的探官告诉我,舒王在两浙路一带的三家绸缎庄,其中掌柜都试着以你们在七宝楼推行的用工之法,使得绸缎庄的收益翻了三番,而且还安置了部分流民,舒王因此广受两浙路百姓爱戴。他惯是个好脸皮排面的,如此尝到了甜头,还真弃私向善了,折腾了几个粥棚施粥,御史还在官家面前褒奖了他。他应是对苍黎司有所改观,此刻应是真心相助。”叶揽洲心沉、舒颐:“那如墨,劳你帮我递个消息出去,明日,请舒王引官家,上青山。”青山之下,东是大宋太庙;西是登闻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