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了一夜，直至天明时分，陆清筠心中依然莫名地焦灼，以至于阿妙进门为她梳妆时，她第一时间便问道：“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阿妙一边摆弄着珠钗，为她搭配今日的首饰，一边惊讶道：“咦？徐掌司和小姐说过了吗？”

“什么？”

“早起时遇到徐掌司，她让奴婢告诉小姐，今日上午随她一起去一趟刺史府。”

“刺史府？”陆清筠在梳妆台前坐下，选了套古朴但不失精致的银月钗，又道，“有说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宫中来人了，具体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

陆清筠皱了皱眉。

她可不怎么喜欢和宫里的人打交道。

一般来说，宫中来人，非赏即罚。罚自不必说，严词厉色，轻则流放，重则丢掉性命，而这赏除了偶尔的封赏，大多都是披着“皇上或摄政王信任所托”的“重任”，是机会，更是麻烦，稍有不慎便也是大祸临头。

除此之外，觥筹交错、琴乐演奏也是必不可少的。犹记上一次宫中来人，那御使与刺史和徐掌司饮酒到夜半，结束后还摇摇晃晃地拉着乐伶不肯松手，对于陆清筠等人所弹的曲子更是品评得驴头不对马嘴。即便如此，他们还要赔着笑脸，全程不敢有丝毫错处。

所以，无论怎样，苏州乐坊上下都如临大敌。

梳妆毕，阿妙把备好的早膳端了上来，有陆清筠最喜欢的鱼片粥和笋丝。她盛了一碗粥放在陆清筠面前，犹豫了半晌，便要转身退下，却被陆清筠拉住了。

“小姐……”

陆清筠也盛了一碗鱼片粥，放在了旁边。

“用膳。”

阿妙扯了扯嘴角，又坐了下来。

虽然这不合规矩，但她已经习惯了。自五年前她被陆清筠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之后，便一直跟在她身旁照顾起居，两人相处如姐妹。而陆清筠告诉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两人之间少些繁文缛节、尊卑礼仪，累得慌。

“小姐，你尝尝这个水煎包，我新学的。”阿妙夹了一个放在陆清筠面前。

“怎么样？”她眨着亮亮的眼睛。

“嗯，好吃。”陆清筠细细咀嚼着，复而也夹了一个给阿妙，“你也吃。”

“谢谢小姐。”阿妙一口就吞掉了一个小小的水煎包。

“多吃点，这几日大概有的忙了。”

陆清筠又夹了很多东西放到阿妙盘子里，直至她连连摆手。

“够啦够啦，小姐你才要多吃点，嘿嘿。”

“嗯。”似是被阿妙的笑容打动，沉默了一早上的陆清筠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笑意。

阿妙心中才舒了口气。

用过早膳，陆清筠随徐掌司上了马车，往刺史府而去。

隔着车帘，她听到街道上的人都在议论昨夜的血月一事。

她默默地听了会，思索再三，才问徐掌司道：“掌司昨夜可有看见血月？”

“什么血月？”徐掌司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神思。

陆清筠却知道，她方才也是在听的。

“昨夜夜半梦醒，月色暗沉泛红，抬头却见血月高悬。”陆清筠顿了顿，“或许，近日将有祸事。”

徐掌司却不作答，而是问道：“又是那个梦？”

“是。”

徐掌司拍了拍陆清筠交叠于膝上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放心，此行对你而言，对苏州乐坊而言都是好事。”

徐掌司平日里是对陆清筠颇为照顾的，可今天这话依旧让她有些不安。

“至于血月一事，见者少，听者多，信则有，不信则无。你我作为官门中人，应言有所讳，莫要妄议流言。”

徐掌司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于上不利的事还是少置喙为妙，如此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妾身明白。”

陆清筠垂眸，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