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走进崇华殿偏殿时，才逢洛凌洲一曲弹罢。

桌角的文竹枝杈轻颤，随着琴音的余波摇出一丝嫩绿色的生机。

“看来年前颁下的改良工艺之令确有成效，今年江浙一带所制的琴弦韧性更佳，弹奏出的音色也更明亮。”

“苏州刺史又派人送来了一批琴弦，王可要再试试？”

“不必了，但凡送入宫中的必是他们千挑万选的上品，不足以衡量一般水平，要考量真实的情况，只有在寻常处方知。”洛凌洲轻轻拨弄着琴弦，仿佛还能感受到它从那玉指间滑落的余温。

“先前血月之事，坊间流言有怪，让林炎派人一路南下去各地细细查访，尽快回报。”

“是。王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

“现在还说不好。”洛凌洲摇摇头，“但事出古怪，背后必有缘由。”

“近来之事查得如何了？”他顿了顿又道。

“查到了，夜半合奏的是司音坊新来的琴乐教习，陆清筠。奉遴选之令，从苏州乐坊而来。”

“曲子是怎么回事？”洛凌洲抿了口茶，淡淡道。

“末将派人查了陆教习的底细，她十岁时父母双亡，被一户官宦人家收养。三年后，在机缘巧合下拜了一位山中隐士为师，学艺五年，后进入苏州乐坊供职，并未发现她和宁祭酒有什么关系，想来这曲子应该是从别处习得的。”

“别处？”洛凌洲眯了眯眼睛。

琴边的博山炉有轻烟徐徐飘出，缭绕在洛凌洲身畔，他的神色藏于烟雾中，不见喜怒。

恩师去朝后这些年，几乎斩断了同外界的一切往来，所谱的曲子甚少向外流传，也就只有他常给恩师寄去书信，探讨新曲。

难道是恩师身边的人？

“留意着。”

“末将查了她入宫后的行踪，除了每日去司音坊上值，其余时间便是在住处练琴和翻看曲谱，暂未见她与其他人有过来往。您是怀疑……”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出现的人。”

“尤其是乍见便相投甚然的人。”

洛凌洲缓缓起身，走到烛火前，拿起旁边的剪刀剪去了燃尽的蜡芯。

烛光变亮了些许。

“这些年，这种事还少吗？”

林成默然。

自他跟随洛凌洲起，确实见过太多蓄意接近以谋私之人了，不过这些人到最后不是成了乱葬岗中的枯骨，便是被和背后的主子一起连根拔起，悬首于街。

纵有前车之鉴，还是总有人心存侥幸，妄想骗过洛凌洲。

“末将明白。今夜……”

“照旧。”

“是。”

“如果有人循声而来，一律杀无赦。”

洛凌洲撂下剪刀，目光中透着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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