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司监抱着一摞琴谱正要向藏书阁而去，路过偏殿时却见陆清筠正独自坐在殿中，看着琴谱喃喃自语。

“哎，陆教习，你不去前厅接驾吗？”

“嗯？”陆清筠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难得摄政王驾临司音坊，大家都去凑热闹了。你才进宫不久，应该还没见过王，不去看看吗？”

冷血大叔？

得了吧，她才不去呢，还是少往阎王跟前凑，免得一不留神丢了性命。

“这曲子有处可以改进，我再看看。”陆清筠把这话岔了过去，“木司监可需要帮忙？”

“啊，不用，你忙吧。”

“好。”

两人会心一笑。

然而没过一会，正殿那边就派人来传，说是摄政王听了总教习对各地乐坊情况的汇报，又提及遴选新人入宫一事已办妥，要见新来的几位琴乐教习。

陆清筠只得迅速整理了妆容，向正殿而去。

“微臣见过摄政王。”

三人一同叩拜，陆清筠特意站在了最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平身。”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待她们起身，总教习才依次介绍道：“王，这三位便是本次遴选入宫的琴乐教习，分别是青州乐坊的林依依，云州乐坊的徐曼容，还有苏州乐坊的陆清筠。她们都是经各州推选，司音坊慎重考量过的技艺精湛的琴师，所作之曲宫中也常有排演，近日便是她们在主理国宴声乐排演之事。”

“嗯，一个月后南明的使臣将要来访天幽，届时会有声乐上的切磋，现在排演情况如何？”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陆清筠垂着头眨了眨眼。

“回王，此次主奏之人由副总教习和林教习担任，乐伶们每日都在勤加练习合奏之曲，已与舞伶们联排过数次，双方磨合得不错。”总教习答道。

“回禀摄政王，微臣和另外几位教习也在不断协调，务求表演整体观感圆润和美，前几日已将曲子按照演出需要微调完毕。多亏大家帮忙，方才陆教习还在忙于此事，不然也不会姗姗来迟了。”林依依接话道。

陆清筠微微抬头，正撞上林依依嘴角挂着一丝别有意味的笑。

挑事呢。

既然“前几日”已微调完毕，又何来“方才”还在忙于此事？这明里是说她专注认真，细品之下，实则暗讽她无故迟来是为不敬。

还真是喜欢把人往炭火上推。

不过，如果她以为这样就能让陆清筠诚惶诚恐，那就错了。

这种场面，陆清筠已见过太多次。从前，总有人想把她从头位上拉下来，百般算计，终被陆清筠化解，她早已见怪不怪，心境从容了。

倒是总教习，微微向后侧头，给了林依依一个警告的眼神。

陆清筠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回王，方才微臣一时过于专注，望王恕罪。只是曲子调整一事还未最终敲定，微臣正要向总教习禀告。听闻王将要驾临司音坊，总教习平日又教导微臣等在琴乐一事上要如王一般审慎严谨、趋于完美，微臣便想着将曲子调试好后再来迎驾，届时王若问起，也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是的，满意的答案，她陆清筠在琴乐之事上就是如此自信。

洛凌洲始终神色淡淡，心中却是对这暗中的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洞若观火。

宫中就是这样，每天每时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戏码。

倒是她，很会欲退还进，一番话下来滴水不漏，三言两语间就实现了漂亮的反击。

“陆教习倒是谨慎，既如此，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未提及迟到之事，便已定了这局的胜负。

总教习投来赞许的目光。

林依依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

陆清筠松了口气，刚要退回后方，却听洛凌洲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教习是从苏州而来？”

“正是。”她只得停在原地。

“苏州物富民丰，人杰地灵，自古便是文艺繁荣之地。能获得苏州府、苏州乐坊和司音坊三方的认可，想必陆教习在当地亦有盛名。”

哪有什么认可……这分明是司音坊“通上意”的结果啊。

只是这声音……

来不及细想，陆清筠连忙答道：“苏州乐坊人才众多，微臣是最不起眼的琴师，只是幸得王的赏识，司音坊与总教习抬爱罢了。”

洛凌洲却不接茬：“既有方才如此自信，索性今日无事，陆教习不如便即兴弹奏一曲，权当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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