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鱼已入池

哪有什么冷血大叔?

思月阁中仗义直言的墨衣公子,也是司音坊中人人恭顺的天幽摄政王。

不变的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依然透着冷冽,俊美的脸庞棱角分明,虽然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并非愉悦或轻松,反而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今日的洛凌洲身着黑色锦袍,上绣银色如意团龙纹,头发以银冠束之,一只素冠荷鼎纹路的玉簪贯穿其中,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王者的贵气,也同众人更加疏离。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陆清筠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目光有些凌乱。

他这是……在维护她吗?但……只是出于惜才之心吧?他应该早就忘记那日之事了。

良久,陆清筠才道:“王所言极是,《不吾知》有王知其音,懂其意,惜其曲,实为微臣之幸。”

“只不过这琴弦是该换了,用久了韧性不足,也会影响音色。”

“是微臣疏忽了,望王恕罪。王前几日命人送来江浙一带改良工艺的新琴弦尚未来得及发放,稍后微臣便让木司监分发下去。”总教习回道。

“数日前,本王从他处偶得一卷改良后的琴弦。”洛凌洲的目光扫向陆清筠时,刻意地顿了顿。

她心中一震。

他还记得。

“已替诸位试过,韧性上佳,音色明亮。”

他……居然用了。

“还望诸位善加利用,勤于练习,有前车之鉴,切勿重蹈覆辙。”洛凌洲淡淡说着,言语中却是警示之意。

“是。”众人无不噤声胆寒。

“前些日子,谢太傅替呈民意,发来清音会之邀。我天幽向来重音韵,以之为国事,且于此事上更为开明,官民互通,不耻下问,唯以技高者为上,交流学习。三日后在幽都乐坊,清音会如期举办,司音坊也需着人随本王同去。”洛凌洲又道。

出宫?还是去幽都乐坊?陆清筠立马来了精神。

她正愁没机会与沈易安见面呢,若是能争取到机会,前日写下的信也不必再送出了,她们很快便可以光明正大地“顶峰相见”,权当给沈易安一个惊喜。

“是,循例当是微臣与副总教习伴驾,然日前她忙于国宴排演一事,身染微恙,不便前去,不如……”总教习的目光在新来的三位琴乐教习之间徘徊。

陆清筠此刻也管不得其他,无视了林依依期待的眼神,直接开口道:“王,总教习,微臣请求前往。”

林依依不甘示弱地欲开口,一抬头却见洛凌洲冷冷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便硬生生地咽下了。

总教习瞧了瞧洛凌洲的神色,才道:“王,听闻此次清音会来了不少江南的琴师,若是陆教习前去也好,以备不时之需。”

“嗯,也好。”洛凌洲颔首,“陆教习此次便代表司音坊同去。”

“多谢王,微臣遵旨。”

陆清筠心中喜不自胜,早已沉浸在与沈易安相见的预想中,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回头叫太医来给陆教习看伤,这双手还当好好爱惜。”

“是。”

“多谢王……”陆清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却没看见,洛凌洲眯了眯眼,目光中充满了玩味和探究。

从司音坊出来,洛凌洲挥手屏退了轿撵,只与林成两人步行向崇华殿而去。

穿过长廊,于无人处,林成才犹豫着开口道:“王今日只让陆清筠一人弹奏,是否落了刻意?”

“不会。”洛凌洲淡淡道,“她会把这当成是对她表现出来的自信的考验,并且顺利得到了认可。”

“可曲子作者一事,您早就知晓。”

“宫中皆知本王偏爱此曲,司音坊投其所好遴选陆清筠入宫,此事可邀功。既如此,常理之下本王一早便该得知此事,故意装作不知,届时才如梦初醒般相认,反而刻意做作。”

“原来如此……”林成点点头。

攻心之局,便在于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得更多更深。对于那些别有用心想要接近洛凌洲的人来说,起先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可以成功引起他注意的时机,而在此事中,他已经在《不吾知》上先表现出对陆清筠的留意,这点便不再是问题。

第二步便是获得洛凌洲的欣赏和信任。借今日之事,洛凌洲也巧妙地创造了让她展示的机会,言谈中的维护和肯定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欣赏,这点在场众人无一不知。最后洛凌洲又提及清音会一事,陆清筠主动请求前去,他便和总教习一起促成了此事,意味着她已经初步取得了信任。

如此,接下来便是展现真正目的的时候了。

“王这是设局帮助他们加快了事情的进展,对方大概不会想到,此前费尽心思,倒不如今日来得痛快。”

“鱼已入池,接下来便静等看戏。”

“那夜半之时……”

“照旧。”

隔空合奏,知音意切切。在事情没有挑明之前,这好戏自然要演下去。

只是,他现在有些期待了。

洛凌洲忽然目光一滞,伸手捂住了胸口。

“王!”林成神色一紧,连忙扶住了他,“可是旧伤又复发了?”

“没事……”洛凌洲皱着眉靠在了墙壁处,面色惨白。

“晚点回去让末将再为您调理内息吧。”

洛凌洲摇摇头:“你的伤还没好,莫要再动用内力。”

有一人穿过长廊跑了过来。

“王。”林炎方才站定,却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压低了声音道,“王,末将去传太医。”

洛凌洲阻止了他,问道:“什么事?”

“傅大人在崇华殿外,说是有关元丘山大火最新的调查进展回禀。还有……”

“炎弟,有话直说。”

“哎……傅大人说太子殿下又闯祸了,请王快去看看。”

“去。”洛凌洲的语气很虚弱,“悄悄地把张太医叫来。”

“是。”

“走,回崇华殿。”

他拒绝了林炎欲搀扶的手,艰难地挺直身体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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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鱼已入池
《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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