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陆教习,你怎么看
站在洛凌洲身旁的林炎脸部抽搐了一下,一副难以忍受这浮夸表演的样子。林成和傅之言则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暗中看着洛凌洲的脸色。他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面色依旧冷淡。“哎,此言差矣,非关乐坊,实是这背后的故事淹没于时间中,如非今日之事,恐怕诸位还都蒙在鼓里。”那人又笑了一声,“可话说回来,云唯身为音律大家,此事说好听些是替友修之,说难听些,《相思引》一曲大部分是余家琴师原创,纵然云唯修改过,可最后据为己有,此举与抄袭挪用又有何分别?”“别忘了,这云唯可是曾经的杭州乐坊之首。”“官家之人,也不过如此罢了。”有人发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尔等慎言!云教习一事尚未有定论,怎可以抄袭之名冠之?云教习乃我杭州一派先师,如此不清不楚地就将污名扣于其头上,她在九泉之下难平,我等后辈亦不允!”“许兄息怒。在下看来,纵然此事尚未明朗,云唯之事不可妄言,可如今确定的是,现流传的《相思引》是错谱,司音坊亦受蒙蔽,不知原谱。而众所周知,司音坊编辑整理的《典曲二十章》中,此曲名列第六,如今看来,实在可笑。”“他们……”陆清筠起身欲辩,却被总教习拉住了。“此事有怪。”总教习悄声道。陆清筠皱了皱眉。“原谱如何?错谱又如何?终究是云唯作《相思引》成了传世经典,依我看,这错谱比原谱的水平高出甚远,可传而习之。”“胡闹!我朝乐事的发展皆以礼部三年一次所颁的乐令为引导,司音坊亦参与草拟,乐令中明言‘曲宜严谨,注重考究,以原谱为尊,习以正道’,今日一事,难道不是欠考究之过?”“李大人所言甚是,既有令,自身先当遵守以为示范,司音坊和幽都乐坊皆承引导、教化之责,却助推此曲传之奏之几十载,岂非失职否?”角落里,有人看了看谢太傅的眼色,随即起身道:“王沿袭前朝旧制,大力推行乐坊制,将之归于朝廷,并设最高乐司司音坊,以官员条例约束,本是为推动音律发展着想。可前有乐伶疏于排演以致于出现重大演出事故触怒王威,后有今日云唯作为乐坊之首、大家之表率惹此争议,司音坊和幽都乐坊失职以致此曲流传甚久,天幽君民上下听之习之,有损朝廷之名,有违王之本意!为社稷,也为我天幽乐事之发展着想,臣恳请王慎重考虑,如此斥资甚巨培养琴乐人才,究竟有无必要?”“王设乐坊制和乐阁制分别归于朝廷和民间,自是意在音律一事上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然凡事若只是任其发展,缺少引导,未免会走向弯路而不自知,司音坊和两制的意义便在于此。至于今日之事,且不说此事真相究竟如何,若只因个例或个人的错误否认司音坊过往所做的一切努力,实在有失偏颇。”傅之言道。“傅大人的意思是要轻纵他们的失职吗?”“我并无此意,只是见有些人非要将事情以重言之加以苛责,实则是别有用心,心中难忍罢了。”“此言何意?”气氛剑拔弩张。“看来诸位对此事想法颇多。”一直在上座未曾发话的洛凌洲开口了,目光却是深邃,令人捉摸不透。“陆教习,方才见你欲起身插话,你怎么看?”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眼神却是定在了陆清筠身上。她心中一震。这种时候让她说话,岂不是成了活靶子找死吗?陆清筠总算明白为何总教习要拉住她了,这些人能言善辩,能在只言片语间将一件事上升到国事上,并以此作刃进行攻击,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而且看今日的形势,这些朝臣各有心思,并不安分,剑锋直指洛凌洲,看来他这个摄政王当的也并不轻松。不过这与她无关,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陆清筠定了定神,回道:“事关国事,微臣不敢妄言。”“是国事,亦关乎司音坊,你身领司音坊琴乐教习一职,自然可说。”得了,这是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呢。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陆清筠无奈道:“是……微臣之意,大可不必此时做关于云教习本人的探讨,事情尚未查清,推测也只能是推测,并无意义。至于《相思引》一曲,微臣并不赞同‘错谱’的说法。”“你是何人?敢在这大厅之中当着摄政王的面堂而皇之地做此言论?”“陆教习作为《不吾知》一曲的作者,受王的旨意遴选入宫为琴乐教习,代司音坊而言。”总教习严肃道。座下一阵窃窃私语。“看来陆教习是不认可这些证据了?”“不,微臣相信这些证据。只是在微臣看来,琴谱并无正确与错误一说,若是抄录时有笔误,这倒是可称为错谱。而今日之事,余家琴师作曲在先,为原谱,云教习修订在后,为新谱。虽有作者署名和之后诸事的争端,但从根本上来看,这不过是同一首曲子有两个版本的问题,应当澄清的是有原谱和修订一事,以正先后作者之名,而非争执曲谱本身的对错。既无‘错谱’,司音坊何担失职之罪,遭此严厉的抨击?”“陆教习这话倒是有趣,照你这么一说,乐令中言‘以原谱为尊,习以正道’只是说说而已了?”“以原谱为尊,注重考究,自当以此为则。可是,当所有人甚至不知有原谱时,又如何考究呢?当众所周知此曲乃名家所作,流传甚广,并无争议,又有谁会质疑呢?诸位扪心自问,在今日之事发生前,可听说过关于《相思引》一丝一毫的争议?如非余公子以后人的身份印证,又以手稿为证,又有谁知道这八十多年前的往事?”陆清筠一番发问倒令在场之人沉默了。话已至此,陆清筠倒更加冷静了。她冷笑了一声道:“微臣明白,此事事起仓促,又事关音律大家,诸位大人一时间惶惶然难以置信。只是,这事尚未有定论,诸位不必以之为丑闻,急于寻找担责之人,并以社稷之名苛责之。易地而处,若是今日诸位在你们口中的司音坊和乐坊,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