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养了几日，陆清筠总算恢复了不少。

张太医不愧是太医院圣手，配的方子兼用药补与食补，倒比寻常时候好得更快些。

当然，这也少不了阿妙尽职尽责地盯着陆清筠喝药。用她的话说，若是没人看着，小姐这病大概得拖上半个月才见好。陆清筠撇撇嘴，谁让这汤药又苦又涩，她以前总是偷偷倒掉呢。

这丫头，这种事倒是记得清楚。

自从陆清筠生病后，徐曼容几乎每天都来看她，不是带着一品药膳，便是带着几样自己做的家乡小菜，也时常给她讲讲司音坊发生的新鲜事，轻声细语宽慰她良多，陆清筠心中颇为感动。

总教习和木司监也先后来探望，嘱咐她的话无非便是好好将养，切勿多想，人死不能复生等等。陆清筠也只有点头应着，心中却是凄凉。一条人命啊，不，应该是二十多条人命，又怎能轻易过去呢？或许她们在宫中已经习以为常了，可陆清筠却不允许自己变得如此麻木。

痛苦，证明她还没被这宫廷生吞，她还活着。

夜半的琴音亦从未缺席，像是深知陆清筠的心绪般，这几日弹的都是如《松间赋》般多泛音、滑音的宁静悠远之曲，倒是令陆清筠的心绪平复了许多。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出自唐·王维《山居秋暝》。]

曲中清幽静谧之处，陆清筠亦心向往之，她相信与她合奏之人亦然。只是陆清筠手上没力气，弹上一段便累得慌，有些有心无力，好在那“知音”从不介意，也从未给她添上负担，一曲毕便沉寂于夜色中，来日再见。

比起乍见时的激动和期盼，陆清筠现在却慢慢接受了这样的隔空合奏。不曾相见也好，只要彼此认定，懂得对方曲中的心意便好。

除了出宫办差，林炎倒是也总往陆清筠这跑，但从未见他与谁撞上，也不知是否是有意避开了所有人。他在时，这小院里便时闻欢声笑语，林炎与阿妙这对欢喜冤家，一言不合就抬杠，非要在言语上争个输赢。

怎么像小孩子一般？陆清筠觉得无奈又好笑。

偶尔，林炎还带着刻刀和木材雕刻木头小人送给陆清筠和阿妙。他做的木头小人活灵活现，上了发条之后，还能旋转跳舞，令两人瞠目结舌。

“喂，傲娇怪，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哼，不知道。”林炎生气地转过头去，“要问问题请叫我的名字。”

“嘿，你还摆上谱了！好好好，林将军！”

“这跳舞小人确实精致，阿炎懂得机关术吗？”陆清筠曾听人说起机关术的理论，大多用于兵器制作。

“还是陆姐姐见多识广！”林炎又嬉笑道，“其实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只会做这些小玩意儿，还是以前跟王学的。”

陆清筠有些惊讶。

“王还会机关术？”阿妙震惊道。

“那当然，我们的王可是机关高手，我天幽军队的战车和兵器，很多都是王设计的。”林炎骄傲道。

“喂，难不成，王也做过木头小人？”

“从前任兵部侍郎时，王倒是常做，还做过一只会移动的木头小狗呢，不过……自从当了摄政王，每日政务繁忙，他也许久不得空了。”

“真是想不到，王那样一个冷淡的人，还会做这些小玩意儿哎。”阿妙感叹道。

“再冷淡的人，心中都或多或少会有那样一块柔软的地方吧……”林炎看了看陆清筠，“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表面，其实……”

他欲言又止。

陆清筠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刻意转开了头，向窗外望去。

无论怎样，她与他之间隔了一条人命，这不是理解或体谅便可以说过去的。

“留下用午膳吧，让阿妙做些我们的家乡菜给你尝尝。”陆清筠拄着拐起身，向内室走去。

“哎，陆姐姐……”

“我累了，去休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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