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总教习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众人面前。

领头的是一名宫女，身着绛紫色长裙，头戴流苏发钗，一看便知身份非同寻常。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三人均面色不善。

“我是裕太妃身旁的掌事宫女，司音坊教习林依依现有盗窃仪元殿宝物的嫌疑，我们要将她带走查问。”

“盗窃宝物？”总教习皱眉反问。

“是的，太妃丢了一尊琉璃观音像，事发时林教习曾到过仪元殿。”

“下、下官前日是曾到过仪元殿，是太妃宫中请人来让教习琴曲，可并未见过什么琉璃观音像啊。”林依依解释道。

“见未见过，待我们搜查一下便知，林教习这便跟我们走吧。”

“总教习，下官没有……”林依依的目光有些无助。

“这位姑姑，国宴已经开始，马上就要到林教习演奏的曲目，可否让她弹奏完再同你们走？”

“不行，太妃娘娘已因此事发怒，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偷窃之人。况且，若真是与林教习有关，又谈何演奏，难不成让一个偷窃之人在国宴上表演吗？”

“此言未免有些难听，林教习虽到过仪元殿，却不能确定她就是偷窃之人，既无凭据，现在便只是调查，林教习在演奏完之后随你们回去，这有何问题？”木司监争辩道。

“所以现在查明此事是当务之急，若林教习是清白的，自然便会放她回来参加演奏。”

“国宴事关重大，一则关系到天幽君臣颜面，二则也关系到司音坊上下百余人的性命，不能在此时出岔子，还请姑姑宁耐片刻，待演出结束后我们便放人。”总教习言语间虽客气，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林依依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嚣张，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扯住了陆清筠和徐曼容的衣袖。

陆清筠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比起她们的争辩，陆清筠心中更在意的是此事实在蹊跷，且不说失窃一事到底和林依依有没有关系，单从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发生的两件事而言——国宴上最重要的曲目的两位主奏之人接连出事，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她将目光投向徐曼容，对方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也颇为疑惑地摇了摇头。

“奴婢明白。”那掌事宫女挑眉，“只是总教习，太妃的事亦事关重大，那尊琉璃观音像是先皇所赐，太妃珍惜异常，若在找回一事上怠慢了，岂不是对先皇不敬？”

好大一顶帽子！

这罪名谁担得起？

总教习沉吟了片刻后道：“这样吧，我为林教习担保，此事与她无关，待演奏完毕后，我陪着她同你们前去住处搜查。”

林依依有些不敢置信，复而眼圈渐渐泛红。

“呵，总教习爱惜属下之名名不虚传，只是嘛……如今这事您最好别参与，万一信错了人，搭上的是您的前途性命，不值当。”

“值不值当本官心中有数。”总教习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她，没有一丝波澜。

“这么说吧，人，奴婢现在就要带走，谁拦都没用。”

身后的两名侍卫上前，就要拉住林依依。

“人，你们现在不能带走。”总教习拦住了他们。

那掌事宫女眯了眯眼道：“总教习，奴婢是敬您于音律之事上贡献颇多，尊称一声‘您’，可您也不过是内宫四品官秩，并无干涉宫务的权力，劝您还是让开，否则阻拦调查，侍卫动起手来可不知轻重。”

“宫务自然与我无关，但事关司音坊的人，这便与我有关，要带走我的人，只能经过我这个主官同意。”总教习毫不示弱道。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司音坊直属于摄政王，听王命行事，王平时素来厚待后宫中诸位太妃，礼敬有加，若今日之事让他知道，又会如何处置？这闲月阁离崇华殿这么近，总教习是想把事情闹大了，人尽皆知，到时候让所有人揣度宫中不睦，是摄政王干涉后宫中事，指使属下与太妃针锋相对吗？”

总教习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是了，这番话可谓正中要害。总教习素日里便是洛凌洲最忠心的下属之一，又怎会做于王不利的事？洛凌洲和司音坊，在她心中始终都是最重要的。

陆清筠心中叹了口气，已隐隐预知到了此事的结果。

那掌事宫女见总教习有所动摇，又道：“其实只是小事一桩，我们带林教习回去调查，若无事自会好好地将她送回来，总教习大可不必担心。”她上前一步，低声道，“您怎么做，太妃娘娘都会记在心里，想必您也不想令王与太妃来日相见时尴尬吧？”

总教习垂眸不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晌，她看向林依依，眼神中充斥着诸多复杂的情绪道：“林教习，你先同他们回去，到时我会亲自去接你。”

林依依的眼神中透着委屈，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还是总教习识时务。”那掌事宫女一挥手，“带走！”

两名侍卫挣脱了总教习，拉着林依依向门外走去。

“总教习，木司监，我害怕，你们……记得接我回来。”林依依呜呜地哭了。

陆清筠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却无处发泄。

她看向总教习，却见总教习转过身去避开了林依依的目光，垂眸不语，神情既歉疚又落寞。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总教习有所回避。

待她们走后，众人依旧沉默，似是都被这接二连三突如其来的变故折腾得有些发懵。

离上场只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

总教习迅速整理好了情绪，沉声道：“事已至此，纵然古怪，也只能容后再议。陆教习，徐教习，你们是全程跟随统筹排演的，曲子的情况只有你们最熟悉，如今也只能你二人替她们上场。”

陆清筠和徐曼容对视了一眼，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事确实有些难为你们，但是为了司音坊，也只能难为你们。”

“总教习，我们明白。”

“就让清筠主奏，我为之和声，我相信我们之间的默契。”

“不管如何，你们放手去弹，专注于曲子便好，不必有所顾虑。”

陆清筠两人点点头，转身去拿各自的琴，稍稍一试后，便出门而去。

转身的一瞬间，陆清筠分明看见，总教习紧紧攥着的拳头方才松开，露出了掌心鲜红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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