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将话语权掌握在我们手中
木司监看了看总教习道:“下官去看看。”“这样,还是老办法,司音坊补贴给她们一些吧。”总教习叫住她道。“可是……那是总教习您的体己钱,年年都……”木司监犹豫了。“不要紧,快去吧。”“好吧。”木司监转身离开了。“总教习,这是?”陆清筠好奇道。“差不多每年冬至前后,司音坊都要放出宫一批供职到年限的教习和乐伶,每个人发一笔归乡费,只是……这归乡费是礼部拨款,还是太少了些。”总教习无奈道。“司音坊的人,为何是礼部拨款?”“你有所不知,司音坊每年从全国各地选拔教习和乐伶,此事事关各地的乐事,即是国事,便先要下达到州府,与之接洽把关,然后才通知到乐坊和乐阁。司音坊位居后宫,虽然直属于王,却无直接议政接触外臣的权力,故而在对外之事上,一向都是礼部代司音坊与各地州府沟通,各乐坊乐阁不过是听命行事。人是他们招来的,自然归乡费也是由他们负责,只是他们一向对司音坊有成见,于定乐令一事上就多重打压,更何况是这种他们并不放在眼里的小事。”“原来如此……”陆清筠若有所思,“可是,王不管管他们吗?”“并非王不管,前两次提起,礼部总说国库空虚、经费不足,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连这笔钱都拿不出来。如今朝堂看似安稳,实则暗中波涛涌动,王虽代理朝政,有些事却也不能过于强硬与老臣闹僵,朝堂失和则国不宁啊……且国库空虚一事属实,故而此事他只能催促,无法强制要求。”“去年时,王曾暗令内务监从内宫开支中拨出一部分补贴归乡费,却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大做文章,指责他擅权,朝堂上又是一阵风波。王曾嘱咐我要照看好司音坊,如今也只能暂且如此了。”陆清筠沉默了。从前她只觉得洛凌洲既然掌权,必是人人皆惧、说一不二,却没想到还有许多他也无可奈何的事。“那几个月前的遴选是?”她又问道。“哦,那次是意外,除了司音坊受责,王还责令礼部选人要严格把关,所以你和徐教习、林教习这批人是司音坊拟定的人选,由王所派出的御使亲自到地方接入宫中,不仅琴艺精湛,入宫后也更快融入了日常事务。”“礼部选人的标准更侧重于祭礼典乐,崇尚典雅规整之曲,且重流派、师承等多方面因素,许多真正技艺精湛的琴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被拒之门外。他们所选的人进入司音坊后,大多都与我们所需之人相差甚远,还要在练习中经过慢慢教导和调整方能投入到演出之中,一来二去也浪费了不少时间。”“既然如此,为何王不扶持司音坊把选人的权力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呢?”见陆清筠有些想法,总教习索性坐下来同她继续说道:“你以为王不想吗?在司音坊诞生前,一向是礼部负责宫宴演出的排演,因常能接触到贵人,赏赐丰厚,这肥差自然人人都不想放手。更何况,司音坊是王一手组建的,如今已参与到乐令的草拟中,若是放手便等于将定乐令这么重要的权力拱手相让给一群女子,那些老臣成见颇深,又岂肯答应?”陆清筠算是明白了,司音坊之所以会遭到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却无力还击,多半与手中无权有关。若能有权力在手,便有一席立足之地,又怎至于连归乡费这种小事都要受人挟制?“再说,即使我们拿到选拔权,司音坊目前也没有可以主持这事的人。从定选拔标准到与各州府、乐坊接洽,再到入宫后的培训,若接手过来,这是需要形成完整的体系的,如果我们没有深思熟虑的想法,即使接过来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既然是乐事,又何须再过一道州府之门呢?司音坊为天幽最高的音律机构,各乐坊也属官制,乐阁虽属民间却与乐坊关系紧密,若司音坊可下令,直接传达给这两者岂不更加便利?都是习乐之人,我们最懂得所需何人,有些事沟通起来也更容易。”陆清筠道。“你说的不错,王是有心推动此事,只是阻碍重重,谁又能扛得起这重任呢?”总教习叹道。陆清筠思索了片刻后道:“若是总教习放心,下官想尽力一试。”“陆教习。”总教习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沉重,“你要明白,此事不是一时半刻便可以达成的,也不是仅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力挽狂澜的,这其中的关系复杂得很,稍有不慎,你便会被卷进旋涡,性命无还。”“下官明白。只是下官更明白,司音坊需要有自己的话语权,否则便只会如从前一般,任人宰割而无还手之力。”“你……想好了?”“下官从来便不是有什么雄心壮志之人,但是看着同伴如此,下官也只是想尽己所能,为我,为我们争得哪怕一丝容身之地,不至于在他人欺凌时我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有了话语权,我们便不再是这世上的一粒微尘,即使是死,也可以死而留声。”陆清筠说着,声音竟有些颤抖。她想起了沈易安,还有被杀的那二十余名女子,她们当时只怕连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她们的存在又有谁记得?只怕那些食君之禄的人闻听此讯连怜惜都未曾有过吧?也是到了此刻,陆清筠心中才彻底想通,或许她能为沈易安做的已经不多了,但将她未竟的事业继续下去,为她们这些身世飘零的女子争得一席之地,却一定是她也曾希望实现的。于音律之事上有所建树,这不也是恩师对她的期望吗?她眼中热泪滚烫,不自觉地握紧了袖中的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