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天边还未见一丝光亮。

陆清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撂下了手中的笔，坐在案前发呆。

这些日子，她依旧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想沈易安的事，可思绪却总在不经意间飘走，去到那些她想又不敢想的猜测中。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似乎没有从前坚定了。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她早已认定的事实渐渐开始变得模糊，心中有一个身影却愈发清晰。

洛凌洲。

陆清筠也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只是入宫以来所见所闻的，都是他对司音坊用心良苦。既然有垂怜之心，又怎会做出那样的事呢？可乱葬岗上的白骨却又真实而残酷地存在着，令人胆寒。

“若除了此事之外，她们也并非无辜呢？”

洛凌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不敢再想下去。

烛芯烧得噼啪作响，瞬间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多思无益，事情她早晚会查清楚的，还是先认真做好眼下的事吧，陆清筠安慰自己。

于是，她的目光又回到桌案上。

前些时候她与总教习曾谈及司音坊相关的归属问题，提到了不少现存的弊病，她们均有意改变现状，故而当务之急便是拟定出一套可行的人员选拔、培养制度，将主导权握在自己手中，这是此事的敲门砖。

这半个月来，她从藏书阁取了不少记载历代宫廷音律机构的史书，循前制以参考，又以当日与总教习所讨论的内容和实际情况制定选拔标准，精简流程。如今这制度基本已经草拟成形，只待年后同总教习商议后，再将最终的版本呈与洛凌洲。

她想了想，又拿起笔补充了一些内容。

“吱呀”，隔壁的房门开了，门外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

必是阿妙起身了。

陆清筠连忙吹灭了蜡烛，蹑手蹑脚地回到内室，躺回了床上。

不一会，她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阿妙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将水盆放在梳妆台旁后，阿妙又在外间徘徊了一会，片刻后耸肩叹气一笑。

“小姐，彻夜未眠的感觉如何？”

陆清筠闭着眼不答话。

阿妙有些无奈，走近了又道：“那纸上的墨迹还未干呢。”

这回没得装了。

陆清筠尴尬地咳了两声，睁开眼心虚地看着她。

“小姐你是不想要自己的身子了吗？不久前才大病过一场，现在又这样熬着，你……”

“意外，意外。”陆清筠连忙打断了她的碎碎念，“这不是昨夜想事情，又没睡着，索性便起来做事了。”

“今儿是除夕，有什么事也别在大过年的难为自己呀！”阿妙皱着眉，“奴婢按着张太医给的方子，每日又是看着小姐吃药，又是用药膳食补，好不容易身子才好了些，如此一熬，我们又白费了几天的功夫。”

见她是真的生气了，陆清筠连忙安抚道：“好啦好啦，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让我们小阿妙担心了。”

“哼。”

“别气别气，我这就睡下，等中午我们再出门。”她又钻回到被窝里。

阿妙撇撇嘴，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半晌，陆清筠却闻见房间里飘来了安息香的气味。

这丫头。

她心里有些愧意，却抵不住眼皮打架，最终还是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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