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陆清筠才和阿妙一起出门。

天气寒冷，太阳藏在云层里不出来，只有些灰蒙蒙的日光照在朱红的宫墙上，像是在人心上也蒙上了一层薄霜。

虽是除夕，宫道上却行人寥寥，听闻皇上今年未从行宫回来过年，内务监便得洛凌洲之令减少了繁琐的布置，连彩灯也一同省去了。

今日宫中有除夕夜宴，徐曼容等人都在司音坊忙着彩排。一般来说，年节的宫宴赏赐更丰厚些，宫人乐伶们在宫中独自过年也是寂寥，倒不如去侍宴领赏，多攒些体己，故而大家都争着参加。

陆清筠却不爱凑这个热闹，人前是非多，规矩也多，她只想和阿妙安静地过个好年。

临近崇华殿，往来的宫人方才多了些。

远远地，陆清筠看见林炎一脸严肃地在门口同禁军小队说着什么，他的余光看到她们来之后，便对他们挥了挥手。小队向西而去，而他则一脸笑意地向她们跑了过来。

“陆姐姐，阿妙，过年好！”

“阿炎过年好。”

“林将军过年好！”

“天这么冷，你们怎么走来崇华殿了？”

“有段日子没见你，听林成将军说，你是出宫办差了。今儿是除夕，我们便早些来找你。”陆清筠温柔一笑。

“是了，年前公务繁忙，没得空回宫探望姐姐，却是时常挂念，姐姐如今身子如何？”

“还好，阿炎不用担心。”

“今天是三十，年礼我已命人给姐姐送了去，本想着下值后去姐姐那里过年，不想姐姐却先来了。”

“那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了。”陆清筠从身后拿出一顶貂皮毛帽，递给了他。

“这是……给我的吗？”林炎忽而眼神一亮。

“嗯，之前相救的事还未好好谢过阿炎。”陆清筠笑着颔首，“这是从前得的一块貂皮，毛色鲜亮，质感极好，我便做了一顶帽子，想着天寒地冻，你在外面办差值守时戴着也暖和些。”

“其实那件事，害……”林炎摇摇头，眼中的犹豫很快被惊喜所替代，“这是姐姐亲手做的？”

“当然，这可是小姐精心赶制了半个月做成的。”

林炎将貂皮帽子翻来倒去看了好几遍，开心道：“还是姐姐的手艺好，谢谢陆姐姐！”

他得意地朝阿妙眨了眨眼，却换来阿妙的白眼。

“这你可谢错人了，我实在不精于针线活，要不是阿妙帮忙，还说不定做成什么样呢。”

“啊……”林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阿妙。”

阿妙轻哼了一声，有些别扭道：“只是顺手而已。”

“戴上试试。”

“嗯……那当然要姐姐帮我了。”林炎赖皮般地微微俯身，将头伸到陆清筠面前。

“喂喂，我说，有些人脸皮也太厚了吧？”阿妙一脸难以忍受的表情道。

“那咋了，厚脸皮才有福气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呢！”

“好……”陆清筠笑着，无奈且宠溺地接过帽子给林炎戴上。

“小姐你就惯着他吧！”

林炎朝阿妙做了个鬼脸。

“哎，阿妙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点戴歪了？”

“歪着才好呢，他……”

阿妙的表情忽然僵住了，连同后面的话也咽了下去。

“王。”她看向林炎身后，怯怯地行了一礼。

陆清筠这才发现，洛凌洲不知何时从崇华门走了出来，眼神中正略带诧异地看着他们。

她连忙收回了手，与林炎一同行了礼。

“王，晚间宫宴的守卫末将已布置妥当，请王放心。”

“嗯，你昨日才从宫外回来，今日又是除夕，便早些歇着，这边有林成照应。”

“是，谢王关怀。”

洛凌洲的目光掠过那顶貂皮帽子，又扫过陆清筠和阿妙，在后者身上稍稍停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陆教习可是对上次的赏赐不满意？”

陆清筠一愣，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问了这样一句。

“微臣不敢。”她下意识回道。

沉默了几秒，她想了想又道：“微臣近日身体不适，怕宫宴上失礼于上，便同总教习告了假，并非是因为其他事……”

他不会是因为这事生气了吧？

陆清筠悄悄抬头看了看，却见他的面色依旧如常，只是眼神有些晦暗，带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是没有还是不敢？

洛凌洲顿了顿，终究还是没问出那句话。

“好生休养。”他丢下这话，转身离去。

怎么回事？

陆清筠皱起了眉。

“哎，这簪子怎么在你这？”林炎指了指阿妙头上的梅花簪。

“前些日子小姐送我的啊。”阿妙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王亲自选了好久，才命我给陆姐姐送去的！”林炎看着陆清筠欲言又止。

陆清筠的心像被火苗灼了一下。

她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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