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溪跟车站的工作人员谎称自己来晚了,家人已经上车。工作人员见她年纪小又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只好让她走快速通道。上车后,小溪又跟人好说歹说,才将座位换到了周珩哥哥旁边。周珩见小溪最后还是上了车,又气又急,可一切都为时已晚。火车已经驶离站台,一路加速,向着遥远的目的地进发。小溪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渐渐远去,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荒野和杨树林,心情由一开始的雀跃和好奇,渐渐变成了忐忑与失落。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去的还是她无比陌生的西部。好在身边有周珩哥哥在,让她稍稍感到安心。路途无比漫长,沿途上来了更多的人。许多人没有座位,要么站在过道上,要么挤在车厢连接处,甚至有人干脆躺在了某处角落里。车厢里,嬉笑声、说话声和鼾声混杂在一起,过道处和脚下堆满了行李和蔬果,仿若大型的集贸市场一般。夜幕降临,有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卖盒饭。小溪因为太过气愤没吃午饭,随后又临时起意上了火车,什么食物都没准备,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周珩见小溪眼巴巴地盯着冒着热气的盒饭,便掏钱给她买了一份香喷喷的青椒肉丝盖饭。“哥哥,你怎么不吃?”小溪猛吃了几口后,才发现周珩只买了一份盒饭。“我不饿。”周珩一向省吃俭用,知道火车上的东西贵,便提前准备了路上吃的饼干。小溪将饭盒往周珩那边推了推:“我们一起吃吧。”“你吃吧,我不饿。”周珩又将盒饭推了回去。就在两人推让之时,对面抱孩子的女子道破了实情:“你哥哥自己舍不得吃,只给你买了晚饭。”见小溪面露尴尬,周珩劝她:“你先吃,等我饿了再买就是。”眼见周珩坚持,小溪只好继续埋头吃饭。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车厢内,有疲惫的旅客发出了鼾声,也有人聚众打牌聊天。对面的小男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小溪头上的蝴蝶结,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溪见小男孩喜欢,便将蝴蝶结摘下来送给了他。闲谈中,女子告诉小溪和周珩,自己要带孩子去北京看病。孩子病情严重,老家的医生表示无能为力,她只能带孩子去北京试试运气。小溪见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却要遭受病痛的折磨,不禁感到一阵惋惜和难过。没多久,火车停靠在了一个陌生的车站。夜里上车的人比白天少了许多。几个年轻男子进入车厢后,周珩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只因他们的眼神不断在旅客身上穿梭游移,似乎在寻找目标。深夜时分,大家都已人困马乏,很多旅客已进入了梦乡。那几个年轻男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前后走动,有人似乎已经得手。眼见他们中的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周珩当即警觉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两人。当他们来到对面熟睡的女子身旁,其中一人刚想下手时,周珩马上抓住那人的手臂,低声说道:“哥们,人家带孩子出来看病,这救命的钱不能拿吧?”那人扭头看了看周珩,不屑地冷笑:“除了阎王爷的钱,我们哥几个什么钱都要。”那人刚甩开周珩的手,另一人就隔着衣裳将冰冷的利器抵在周珩的腰腹间:“小崽子,别出声!要不然,有你好看。”小溪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手哆嗦着抓住周珩哥哥的另一边衣袖。她头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吓人的场景。周珩面容冷静地回应道:“伤了我,你们也跑不掉。哥几个出门求财而已,没必要以身犯险。你们说,是吧?”“臭小子,还挺能说,是吧?”其中一人猛推了一下周珩的头。就在这时,小男孩似乎在睡梦中察觉到了响动,突然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哭声响彻整个车厢。陆续有旅客醒了过来,那两人眼见形势不利,便收起了利刃,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朝另一节车厢走去。就在小溪悬着的心刚刚平静下来时,走在后面的那个男子突然回头,在昏暗中朝周珩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小溪惊惧不已,连忙抓紧周珩的手臂。“别怕”,周珩低声安慰她,“公共场合,他们不敢来真的。”小溪的心跳依旧在不断加快:“哥哥,他们不会再回来吧?”长途火车,要三天三夜才到站。小溪生怕那几人什么时候再折返回来。“放心!他们那种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通常不会在车上久留,大概下一站就会下车了。”小溪听后稍感安心,没过多久,随着火车的晃动声,也渐渐进入了梦乡。另一边,小溪的出走在欢喜街造成了极大的震动和影响。孟老太太哭嚎着要姚谨青还她外孙女,还说小溪那么听话的孩子,要不是伤透了心,绝对不会做出离家出走的事。一直垂着头的姚谨青,抬起头劝慰道:“妈,已经报过警了,街上的人也都分头去找了,肯定能把人找回来。”孟老太太不依不饶:“今天要是不把人找到,我跟你没完。天都黑了这么久了,她能去哪儿啊?不会被人拐卖了吧?”孟老太太把能想到的糟糕情形通通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难过,越难过哭得就越厉害,任谁都劝不住。她听了乔芮和毛小雨的描述,知道外孙女近来受了委屈,再加上小溪临走前和她爸产生了争执,那罪魁祸首肯定就是他姚谨青没跑了。这时,周珩的姑奶走过来劝道:“老姐姐,别难过。我让玻璃厂的同事们都出去找了,肯定能找到小溪。你说小溪这孩子,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不知道家里有多着急……”话虽如此说,可徐老太太自己也没把握,学校已经放假了,亲戚朋友和同学家里都问过了,就是没能找到关于小溪的一丁点线索。“要是周珩在就好了,他经常跟小溪一起玩,肯定能知道小溪的去处。”徐老太太自言自语道。毛小雨听后,突然有了新思路:“小溪以前说过,周珩要去西部,她要去给周珩送行。她该不会一气之下,也跟着走了吧?”众人听后纷纷愣住了,这个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小溪的大表哥孟宇分析道:“她临走前把存钱罐打碎了,她一个孩子拿那么多钱能去干什么?城里的正规旅馆我都去打听了,不可能单独接收一个未成年人。最有可能的是,她拿钱坐车离开了沈城。”“难不成,她真的跟着周珩坐火车走了?”孟老太太对此将信将疑。她倒是希望小溪跟着周珩走了,总比被人拐卖了要好得多。徐老太太摇了摇头:“周珩从没说过要跟小溪一块走。退一万步说,就算小溪临时决定要跟他上火车,他也不会同意。她这样一走了之,家里肯定跟着着急,周珩他不可能答应。”众人议论了好一阵,也没能得出统一的结论。最后,大家一致同意的是,连夜写寻人启事,沿街张贴,一定要尽快将小溪找回来。天亮时分,火车在平原大地上不急不缓地向前行驶。小溪逐渐厌倦了车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致。坐了一整夜的硬座,此时的她早已腰酸背痛,疲乏不已。前方路途漫长,周珩为了让小溪能够充分休息,便想着补一个卧铺的差价,让小溪去睡卧铺。可周珩刚将手伸进兜里,却发现钱包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左右翻找,反复确认,周珩最终绝望地意识到,他的钱包被偷了。那是他一整年的积蓄,他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是为了这次远行做准备,却没想到,车还没到站,他就被偷了个干干净净。沮丧不已的周珩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大概那两人的同伙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对自己下了手,然后流窜到了别的车厢。望向车窗外,火车已停靠了好几个站点,估计那伙人早已下了火车。察觉到周珩失神许久,小溪连忙问他怎么了。“我……钱包被偷了。”周珩攥紧双拳,脸上恼恨不已。小溪连忙低声劝慰道:“没关系,哥哥。我这里有钱,足够我们一路上的花销了。”显然,小溪低估了这一路所需的费用。当熬过了几个日夜后,筋疲力尽的小溪和周珩终于下了火车。接下来,他们还要去客运站倒汽车。当火车停靠在终点站时,天空已下起了雨,没多久,上空的乌云处传来阵阵雷声。“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周珩一下火车就带着小溪来到一处有电话的商店前。“一分钟两块钱。”店员指着红色电话机说道。“这么贵?”小溪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前面那家,一分钟三块。你不愿意,就去那边打。”店员一脸冷漠地磕着瓜子。小溪不了解这边的行情,眼下有电话的商店并不多,她怕姥姥她们这几天着急上火,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孟老太太时隔几日后终于听到了外孙女的声音,止不住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叮嘱几千公里外的小溪一定要注意安全。孟老太太在电话里诉说个没完,小溪一边听一边盯着电话机上跳动的数字,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赶紧应和了几句后匆匆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小溪又拨通了妈妈所在医院的电话。她一方面想快点联系上母亲,又担心母亲知道她离家出走后会责骂她。电话线路一直繁忙,小溪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一边看着在细雨中坐在行李上等待的周珩,还有悬挂在车站顶端的大钟。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下一班汽车马上要发车了,小溪只好挂掉电话,和周珩一起提着行李去了客运站。由于连日来长途跋涉,小溪上车没多久便睡着了,仅凭客车在马路上不断颠簸和走走停停。小溪和周珩历经辛苦,终于来到母亲所在的医院,才得知母亲前两天被派往下面的村镇去巡诊。这里地域广阔,村镇分散,巡诊需要不停迁移,问诊时间也不固定,眼下根本没办法取得联系。眼见天色已晚,小溪和周珩只好就近去找旅馆,等天亮后继续坐车赶路,去往周珩母亲所在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