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陆教习果然是清高得很
“陆教习……”林成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印象中,他从未见过洛凌洲像方才那般发怒,也从未见过一向优雅如兰的陆清筠如现在般失魂落魄。陆清筠抬眸看了看他,目光又暗了几分,却什么也没说,绕开他默默离去。清明方过,阶下温和而湿润的风卷了过来,穿透她薄薄的官服,无端生了些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宫道漫长而空旷,她机械地向前走着,脚步有些虚浮,不知要去往何方,只想离方才那些刺耳的话语远一些,最好什么都听不到。转过拐角,似有轻佻的笑语和细碎的环佩叮咚声渐近。“殿下,您让他们慢些,风大……”一个娇媚而做作的女声道。“怕什么?孤快等不及了……”“讨厌……”陆清筠脚步微顿,茫然地抬起头。只见宣瑀斜倚在步辇上,一身明黄墨色常服,衣襟依旧半敞着,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他正半搂着一个身姿窈窕、穿着薄透舞衣的女子,那女子云鬓微乱,眼波流转,正娇笑着往他怀里钻。他的目光慵懒又灼热,指尖轻抚着怀中女子的唇,似是要把她拆吃入腹,却又暗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深意。直至他看到了陆清筠,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兴味,精准地落在陆清筠苍白失魂的脸上,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步辇在陆清筠前方不远处停下。“哦?这不是陆教习么?怎么今日没在司音坊排演曲子,有空出来转转?”他挑眉道。陆清筠本不想和这个活阎王打照面,可他明显不想放过自己,她只得微微欠身行礼道:“殿下万安。”“陆教习这是刚从崇华殿出来?”宣瑀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来的方向,又落回到她身上,“孤瞧着,陆教习这脸色……啧,可不太好啊。”见她抿唇不语,他轻笑了一声,对着怀中的女子淡淡道:“你先回长信殿候着。”宫人带着舞姬离开后,宣瑀慢悠悠地从步辇上下来,踱到陆清筠面前,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终落在她眼尾的泪痕处。宣瑀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却又像是洞悉一切的得意。他伸出手,轻轻抹掉了那残存的泪水。“呵……皇叔还是老样子,也不知怜香惜玉。”“你……”陆清筠瞪大了眼睛,猛地后退了一步,咬唇羞愤道,“殿下请自重!”每次看见宣瑀这般轻佻,陆清筠便总能想起被他当作棋子的沈易安,是不是他当时也是这般蛊惑她的,又毫不留情地将她置于死地?陆清筠的心再次揪痛。“自重?之前抱都抱过了,怎的这会儿陆教习还害羞了?”宣瑀挑眉,笑容邪气,往前逼近一步,“孤只是心疼陆教习罢了。皇叔那个人啊……冷心冷肺,眼里只有这家国天下。为了这些,他什么不能舍?什么人……不能伤?”陆清筠偏过头,脸色又白了几分。不,她不相信洛凌洲是这样无情之人,若真是如此,他那夜便不会出现在乱葬岗,更不会在遇刺时将她护在怀里。可如今……“你啊……跟着皇叔有什么好?担惊受怕,朝不保夕,还要被朝臣针对……”“殿下说的,微臣听不懂。”“不懂?”宣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你们不只是师兄妹……不是么?”她攥紧了手不语。“不过,在皇叔眼中,陆教习似乎没有他的权柄重要。”他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睛道,“不如你……跟孤回去?以后不必再为他的江山殚精竭虑,更不必……再被他这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殿下玩笑了,长信殿美人如云,还不够您取乐么?”“可孤啊……就想日日看着你为孤抚琴。”宣瑀的声音愈发暧昧,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又道,“做孤的女人,孤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好过……在皇叔那里,做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殿下!微臣身为司音坊教习,只知奉职尽责,不敢有其他妄念!殿下莫要再说这般昏话!”陆清筠冷声道,“还请殿下让路!”宣瑀似是早就料到她这般反应,也不气恼。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慢条斯理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陆教习果然是……清高得很啊。”他戏谑地挑了挑眉,理了理衣襟,转身走了回去。步辇被抬起,向着原来行进的方向继续前行,只是在路过陆清筠身边时,她听到宣瑀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不过,你早晚是孤的人。”墨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的拐角。陆清筠僵立在原地。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朝着司音坊的方向沉默地走去。长信殿。宣瑀进门时,那披着斗篷的纤瘦身影正站在桌案前,垂眸看着案上的琴。一束日光打在她的背上,照得那头乌发发亮,鬓间的那支杏花素簪泛着温润的光。他脚步一顿,隐约想起那簪子是初识时随手送她的,想来也过去了这么久。“来了?”他勾了勾唇,语气如往日般轻佻,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迟疑只是错觉。“殿下。”她闻声微怔,转过身行了一礼。“这次的事做得不错,虽然是临时起意,不过这效果比孤预期的还要好。”宣瑀走到她面前,手指勾起一绺头发轻捻着。“殿下就不怕适得其反么……”她眸光微闪,低声弱弱道。“呵……孤这皇叔啊,最大的弱点便是对在意之人太过重情,重到宁愿牺牲自己,宁愿背上狠心之名。”他眯了眯眼,“他会怎么做,孤闭着眼睛都知道。”“她……不会有事吧?”“放心,孤一向是不舍得对美人儿下杀手的,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也不会留下什么病根……毕竟,皇叔一定会及时让人救治的。”宣瑀暧昧一笑,大手滑至她的腰间,猛地将她拉进怀里,“倒是你,这么关心她,不如多关心关心孤……”她咬了咬唇,靠在他怀里低声道:“殿下要对付的是王,为何……”“一码归一码,当年他与父皇将晚晚嫁与旁人,断了孤的良缘,便该知道这一报今后会还到自己身上……如今这般,当真有趣得紧,不是么?”他的脸上浮现出危险而偏执的笑容。那……我们呢?她的目光黯了黯,终究没问出心中所想。“如此便罢。”“不,这还远远不够……”宣瑀顿了顿,将她打横抱起,向内室走去,“孤当年跪求三夜所受之痛,如今也要让皇叔尝尝这爱而不得的滋味,尝尝有了希望又失望是如何肝肠寸断,方才不算辜负了他这些年对孤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