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了初二，学业上的压力日渐增大。尤其小溪是老师和学校的重点关注对象，只要成绩能稳住，一定能考上高中部的重点班。

小溪没日没夜地努力学习，不再有时间和朋友们一起玩。与此同时，每逢周末，周珩很少回到欢喜街，要么在学校里学习，要么和同学一起去郊区的工厂实习。

大家似乎一瞬间都长大了，各自奔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时间在匆匆忙忙中流逝，等到初三寒假，就在大家集中精力备战中考时，欢喜街发生了一件大事。毛小雨的父亲在外出时突然心梗发作，倒在了僻静的路上，被人发现时身体早已僵硬。

家里没了顶梁柱，毛家顿时陷入困顿之中。等办完了丧事，毛小雨的母亲正式跟女儿摊牌，家里只能供一个孩子读高中，另一个孩子要进厂打工，支撑家庭收入。显然，毛小雨是后者。

“我妈说了，等我毕业后就跟我姑进厂，从实习工做起。”毛小雨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失落与不甘。她学习成绩不错，重点班不敢讲，但考入高中部的普通班还是没问题的。

小溪心疼地看着小雨，忍不住拉起她的手：“你妹妹成绩远不如你，阿姨为什么不供你继续读书呢？”

“我妈说了，我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妹妹，再说妹妹年纪还小，家里急需人手去挣钱。”

“要不再想想办法？能不能跟厂里和街道申请一下困难补助？”乔芮想出了一个主意。

“我妈说了，就算能申请下来也只能缓解一时的困难。读完高中还要读大学，那点补助砸下去，填不了那么大的窟窿。我妈还说，这都是命，及早认命，及早解脱。”

毛小雨每句话的开头都是“我妈说”，言语间似乎真的已经认了命。

毛小雨嘴上虽然认了，但心里终究有所不甘。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和小溪她们一起升入高中，继续做同学。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她只能面对冰冷残酷的现实。

重重压力之下，毛小雨病倒了。街上的伙伴和同学陆续来看望过她，最后来探望的人是陈飞。

陈飞寒假和家人去南方玩了一圈，回来后才听说了毛小雨家里的事。

“你先别急，我们慢慢想办法。不就是钱的事吗？你读高中的钱，我出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游戏厅了，省下来的钱足够你高中的学费了。”陈飞拍着胸脯保证。

毛小雨无奈地笑笑：“谢谢你啊，陈飞。可我家目前的情况很糟糕，不仅要变着法省钱，还要努力挣钱才行。”

“那好办！我让我爸按月给你家里打钱，你们写个欠条就行，等你以后大学毕业了再还就是。”

毛小雨知道，陈飞很讲义气，可这一切都极不现实。家里负担重，一家三口，每天睁开眼睛就要开始计算这一天的花销。母亲说的没错，如果她继续升学，家里的窟窿只会越来越大。

可毛小雨没想到的是，陈飞果真召集了一众朋友，开始给她想各种办法。感动之余，她只能哀叹自己命运不济，对不住这帮朋友的好意。

“我听人说，大学里可以申请奖学金和助学金，再不济你还可以去做兼职挣钱。眼下最重要的是熬过高中这三年。”小溪想得长远，只是眼下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石城山左思右想，最后想出了一个主意：“要不我们请邻居们都来劝一劝吧。毕竟，我们还只是学生，阿姨不会听我们的建议，但她可能会听大人的。”

“劝说容易，做起来难，毛毛家的困难不是劝一劝就能解决的。”乔芮否定了石城山的建议。

这时，陈飞发起了终极建议：“我去跟我爸说，让他每月额外给我一笔钱，我保证不会乱花。条件是……我会努力考大学。”

大家听闻陈飞的豪言壮语后纷纷侧头看向他，对他深感钦佩的同时，还有深深的惊诧和怀疑。

陈飞在班级里一向排名垫底，能否考上高中都难说。如今距离中考只剩不到半年的时间了，他……他能行吗？

陈飞看出了大家眼中的疑虑，立马夸下海口：“我还不信了。我非要努力一把，让你们大家都刮目相看。”

就在大家还懵懵然时，小溪第一个鼓掌：“陈飞，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陈飞当即自信爆棚，仿佛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志在必得。

到了初三下学期，中考的日子渐渐临近，所有初三的学生都愈发紧张忙碌起来，甚至陈飞都开始每天啃书本了，只是他大多时候啃不动，要么硬啃，要么在书本的掩护下偷偷看武侠小说。

为了给初三的学生打气加油，初中部的校长每个月都开启动员大会，优先挑选那些品学兼优的学生，让他们通过校园广播，给大家介绍学习经验兼鼓舞士气。

就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前，小溪被老师挑中，要给所有初三的学生发表励志演讲。

小溪在午休时间抽空写了一份演讲稿，稿子就写在她常用的日记本上。

写着写着，小溪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个日记本怎么只剩下短短的两页空白？

连忙翻看日记本的前几页，小溪这才发现，今早上学匆忙，她从书架上抽取的日记本竟然是她从前的歌词本，只因两本颜色相近，她又没看清，结果拿错了本子。

眼见歌词本上空白页不够了，小溪索性拿出草稿纸，在上面开始写接下来的演讲稿。

就在小溪快要写完时，乔芮喊她一起去小卖部买橘子味汽水，

“小溪，快点！马上要上课了，要是迟到了，就等着挨训吧。”乔芮在一旁不停地催促。

“等等，就快写完了。”小溪赶紧奋笔疾书，最后几行字已经写得飞起。

将草稿纸整理好，小溪迅速起身，和乔芮一起出门，冲向了校门口的小卖部。

可就在小溪和乔芮喝着汽水，走进教室时，发现班上的氛围有点不对劲。好几个同学低头凑在一块，似乎在翻看着什么，还有人抬起头，对小溪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什么呢？”乔芮当即放下汽水瓶冲了过去，将那几个同学正翻看的本子抢了过去。

简单翻看了几下，乔芮就发现这正是小溪的歌词本，除了扉页上写着“姚若溪”的名字之外，里面还有一首歌词是她帮小溪抄写的，当初两人经常互看和互抄歌词本，有时还分享一起买的明星贴纸。

“歌词本而已，你们自己没有吗？”乔芮不以为意地将歌词本还给了小溪。

“乔芮，你往后面翻”，张庆露出促狭的笑容，“那页有男生照片，旁边还有一首歌词，叫什么来着？”

“《选择》。”旁边有人补充道。

这时，有人哼唱起来：“希望你能爱我到地老到天荒……”

另一个男生接道：“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

“小溪，你爱谁爱到地老天荒了？”张庆话还未说完，脑门就被小溪猛弹了一下。

“无聊。”小溪翻了个白眼，拿着本子走回座位。

乔芮经过张庆身边时，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未经允许，翻人家东西，不要脸。”

“哎！又不是我拿的。”张庆连忙开始为自己辩解。

“那是谁拿的？”乔芮质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你拿的？”张庆问旁边的女生，女生连忙摇头否认。

就在这时，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

小溪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小道消息就像受到惊吓的鸟儿一样，四处胡乱扑腾，等到晚自习时，整个年级都在传好学生姚若溪早恋了，还把对方的照片贴在了歌词本上。

等到第二天，传闻已经传遍了整个初中部。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达不成这样的传播效果，可放在优等生姚若溪身上，就不一样了。她马上就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给全体初三学生做励志演讲了。现在传出早恋的消息，让老师和校长都倍感尴尬。

姚若溪要是真如传闻中那样带头早恋，还怎么有资格做优秀学生代表？品学兼优四个字，不是白白叫的。

这个八卦传闻甚至还传到了校外，传到了一中附近的技校那里。因为有人认出来，那个男生的照片就是隔壁技校的周珩，和姚若溪是同住一条街的邻居。

乔芮听闻风言风语后，当即扯住张庆的衣领，质问他是不是他添油加醋，胡乱传播假消息的？

张庆一脸无辜，连连摇头：“我只是觉得好玩，跟着翻看了一下，我可没瞎传。”

作为此次传闻的主角，小溪本人还是挺淡定的，假的就是假的，她只是随意找了个空白处贴照片而已，而故意散播传言的人才是真无聊。

可传闻越演愈烈，翌日早自习，小溪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这一下，全班开始炸锅了，大家纷纷传言，小溪演讲一事估计要有变动了，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其他处罚。

另一边，周珩人在技校，也听到周围人在四处传播那个谣言。他不知道身处漩涡中间的小溪是什么状况，学习和情绪会不会受影响，他想去看望她。

可是这个紧要关头，他偏偏不能去找她。如果被人看到他去找她，那就彻底坐实了谣言。

于是，周珩悄悄找到孟新，询问他小溪这几天的状态。

孟新回想了一下，没觉得小溪有什么异常。

“她每天都乐呵呵地去上学，没事儿。”孟新说完之后，继续摆弄手中的汽车模型。

周珩一把将汽车模型夺了过来，让他趁着午休的时候去一中看看情况。

孟新无奈之下，只好踱着懒散的步伐，奉命前往隔壁的一中。

午休时间，一中的校园静悄悄的，偶有几个男生在操场上踢球。

初三一班的教室里，陈飞正率人挨个盘查，到底是谁在故意散播谣言。

陈飞虽然平常吊儿郎当，不学无术，但街上的伙伴们真遇到了委屈，他通常会很讲义气，第一个冲上去。

“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在搞事情”，陈飞坐在最后一排，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要不然，我绝绕不了他。”

这时，张庆臊眉搭眼地走了过去：“飞哥，这事真不是我传出去的，我只是跟着翻看了一下而已。”

陈飞抬腿踹了他一脚：“别人的东西，你瞎翻什么？”

黎小晖在一旁思索道：“现在就算查出来是谁传出去的，也晚了。”毕竟，谣言已经传出去了，就算追究始作俑者的责任，也不能将谣言收回来了。

陈飞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谣言不像风筝，可以任意收放自如。

最后，陈飞站起身来，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在班级里搞一个活动：互赠照片。

就在大家纷纷感到诧异时，陈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再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大家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临别时互赠照片怎么了？”

大家听后，觉得陈飞说的话竟然有几分道理。正好前阵子中考报名，学校给大家统一照了照片，每个人都剩下不少一寸证件照。

陈飞率先将自己的照片赠给了小溪，还叮嘱她把他的照片贴在歌词本第一页。小溪看着仗义相挺的陈飞，笑着将他的照片贴在了第一页。

随后，黎小晖也将自己的照片赠给了小溪。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男生和女生将自己的照片递给了小溪和其他同学，一时间，一班的教室里洋溢起热闹欢乐的氛围。

“我的天，张庆，你这张照片嘴巴太大了，能吞下整个太平洋……”

“你的嘴才大呢。

“乔芮这张不错，摄影师精准地拍出了她飞扬跋扈的气质……”说这话的人在嬉笑中挨了乔芮一记“铁砂掌”。

石城山赠完自己的照片后，又跟小溪要了一张她的照片。

大家用自己的行动平息了这场“传谣”闹剧，互赠照片这一行为成了稀松平常的同学情，彻底稀释了传言中意有所指的猜测。

到了晚间，校园广播响起。小溪清脆的声音传遍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同学们，中考是我们人生中第一个重大的考验，让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去迎接挑战……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坚定信心，扬帆起航……”

一中的广播由校内传到校外，周珩就站在一中的围墙下，静静地听着小溪清亮又充满自信的嗓音。

他在稍感放心的同时，也深深地意识到，有一种爱护叫远离。

更多的时候，他只能远离她，才能让她安然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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