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晚饭过后,小溪和周珩手牵着手来到楼下,正准备打车回他们二人的住处时,突然发现陈飞的车子从小区大门口一路开了过来。车子停好后,陈飞率先下了车,随后毛小雨也跟着下了车。不远处的小溪正想要挥手和他们打招呼,结果发现毛小雨要往家走,而陈飞一路追过去,最后拦住了她的去路。陈飞握紧毛小雨的双臂,低头和她说些什么,而毛小雨却拼命地摇头。小溪见此情景,只好放下手臂,放弃和他们打招呼。她知道,陈飞一直在追求毛毛。毛毛一直都是那么美,那么好,只是陈飞惊醒得太晚。虽然她不赞同如今陈飞的做法,可她终究无法替他们做出决断。最后,小溪选择和周珩默默转身离去。可就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发现黎小晖站在楼宇间的角落里,正盯着不远处那二人,眼里满是震惊与难过。小溪一时间感到头大得很。黎小晖和陈飞曾是最要好的死党,而毛毛和陈飞又是一同长大的好伙伴。他们三人,如今却要面临如此尴尬又复杂的局面。就在小溪感到无比纠结时,黎小晖扔掉烟头,又用脚狠狠地踩了踩,最后转身离去。夜色下,小溪牵着周珩的手,默默走出了小区。回到二人的住处后,小溪打开灯,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周珩望过去,只见房间里有她种的花,还有他以前买给她的影碟机,一切都跟原来一模一样。自从回到沈城以后,她就开始着手重新布置房间。虽然她不知道周珩什么时候会回来,但她依旧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他的拖鞋,他的洗漱用品,就好像他会随时回来一样。周珩伸出手臂,紧紧将小溪拥在怀里。她一直在等他回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她一贯的坚持。多年来,无论他是贫是富,无论他是被人厌弃,还是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她都一直站在原地,理解他,接纳他,爱他,等着他。她不仅陪伴他度过了漫长的年少岁月,还在他最为迷茫时为他点燃一座灯塔,让他重新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月亮悄悄隐退,日头重新升起。一大早,周珩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刮胡子,换上新衣服。他今天要和小溪一起去选钻戒,这对他来说是无比重大的日子。多年过去,他终于又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小溪在一旁帮他整理衣领,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周珩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不由得皱了皱眉。“喂!找我什么事?”周珩接起电话后,语气貌似不太友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对面似乎火气更大,“我昨天跟秦海吵架了,这回算是真的掰了,我要不去投奔你吧?”“你可千万别来……我……”周珩转头看了看小溪,“我要结婚了,你把礼金转过来就行,人不用到场。”“真的假的?”对面的林乐怡吃惊不已,“你还真的有女朋友啊?”周珩十分不满:“我当然有女朋友了。你别来,记住了,千万别来!”挂断电话后,周珩发现小溪脸色有些不对劲。小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从实招来,是哪个红颜知己?”周珩无奈地笑:“是我以前生意上的合伙人。她脾气可差了,整天跟她男朋友吵架。”“是那个林乐怡,林小姐,是吧?”小溪眼露凶光,手上的力道不断在缩紧,“你当初还跑去给人家过生日,是不是?”周珩一边挣扎,一边解释:“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我认识她男朋友,我们三个常常一块聚会。”小溪这下松了手。其实,她在深市时问过徐素芹,知道周珩这几年来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周珩连忙大口呼吸,算是躲过一劫。仔细想想,他的女朋友好像脾气也不太好,发火时像只凶狠的小猫。只不过,他喜欢这只小猫。出发去买钻戒的路上,小溪突然想起来,她忘了和母亲提自己要订婚的事了。怪不得,她早上一直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事。周珩跟她说:“没关系,我改天去你家登门拜访,正式提亲。”小溪笑了笑,心中涌起无限的甜蜜。当车子经过一处高楼时,小溪指着窗外说:“那里以前是菜店,你还记得吗?那年冬天我们一起去那里买菜。”周珩望了一眼外面陌生的街景,脑海里涌现出从前的一幕幕。那年的寒冬腊月,他和小溪一起迎着风去排队买菜,他还揍了那个欺负她的胖男孩。当两人最终来到商场,小溪挽着周珩的手臂,悄悄跟他说,就是从一起排队买菜的那天起,她就从心里认定了他是她的好哥哥。周珩笑着回握住她的手,那年的他桀骜不驯,浑身是刺,在暗巷里和那几个少年打斗,导致最后伤痕累累,但他却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二人一路说笑着来到柜台前,周珩让小溪挑选喜欢的戒指样式。店员得知二人要选婚戒,当即给小溪推荐了一款镶满钻石的戒指。但小溪觉得那个戒指太夸张了,最后选中了“情缘一生”系列的对戒,样式简洁又大方,她和周珩一人一个,看起来十分美观自然。就在两人选好戒指后,周珩打电话让姜叔把车子开过来。这样一来,他在沈城又重新拥有了座驾。到了晌午,小溪本来想叫上好友们一起出来聚餐,共同庆祝她和周珩订婚,可是,看着手机通讯录上的名单,她却犹豫不决了,不能同时叫陈飞和黎小晖,也不能同时把陈飞和毛毛一起叫来。如此一来,她根本没办法把人聚齐。最后,她只能叫上孟宇和孟新跟他们一起聚餐了。另一边,毛小雨正在书桌前给陈飞写信,信越写越长,写到最后,她几近崩溃到流泪。她喜欢陈飞,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从心里放下他,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年,她不得不退学时,是陈飞主张要给她付学费,为此他不惜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想用优异的成绩换取父亲的赞助。她感激他,喜欢他,爱慕他。他阳光开朗,顽皮又善良,他真心爱护街上的每一个伙伴。当他喜欢吕梦瑶时,她只能远远地围观。当他有需要时,她想竭尽全力去帮他,帮他去追他喜欢的女孩,因为她希望他能幸福。放下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如同她当初在厂里打工,在流水线上熬过那漫漫长日,每当回想起来都倍觉艰难,但她仍然勇敢无畏地去拼搏,去争取,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再一点点割舍掉心中那份朦胧的期翼与恋慕。当她相亲失败又勇于分手后,她觉得她真正找回了自己。于是,她将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她自己的成长上,她渐渐地不再在意外界的纷扰与目光。多年来,她目睹过陈飞的深情,也见证过他的凉薄,每一次,她都是旁观者。当她真正摆脱了命运的桎梏,想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时,她和黎小晖重逢了,不早也不晚。这一回,她是当事者。她在和黎小晖的感情中,体验到了恋情的美好,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需求与伤痕,同时那些伤痕在慢慢愈合,从中长出新的果实。事到如今,她不止一次拒绝过陈飞,原因当然跟黎小晖有关,但究其本质,她在心里早已将对陈飞的爱慕转化成了坦然与祝福。她放下了,很久之前就已经放下了。默默地喜欢,悄然地放下,自始至终,她从未对他说出口,只因心中的那片海已经归于平静,尽管那里曾掀起过巨浪。面对陈飞的追求,她纠结过,也怅然过。但最终,她选择用书信的方式将这件事情就此终结。她把自己这些年来的心理历程梳理好,再交给陈飞,那个她爱慕了多年的邻家大男孩。和那封信一起密封好的,是她漫长而又晦暗的青春,她终于可以告别所有的过往,勇敢前行了。当陈飞收到这封信时,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他知道,毛毛是在正式向他挥手道别,让他彻底死心。整封信,她都在夸奖他,回忆他的可爱和可赞之处,可信的结尾处,她终究还是拒绝了他。他以为毛毛不肯接受他,是碍于黎小晖的存在,毕竟,在以往漫长的岁月里,她曾无比真挚地喜欢过他。所以,他一路开车到舞蹈室接她回家,告诉她,只要她肯答应他,小晖那边由他去说,无论小晖有什么反应,都由他来接着。可是,看完了毛毛的信以后,陈飞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毛毛已经走出很远,远到他只能在原地凝望她的背影。那封信是由小溪转交给陈飞的。小溪虽然不知道毛毛在信上写了什么内容,可她见到陈飞的反应后,知道毛毛最终还是选择了黎小晖。如果毛毛真的答应了陈飞,可能二人就直接在一起了,也不会给他写长信了。河边的风吹动着陈飞的衬衫,刮过他俊逸又深沉的脸庞。上一次陈飞失恋,是小溪陪着他在河边漫步整整一下午。如今,她又要陪他站在河边吹着凉风。只不过,上一次他喝醉后唠叨个没完。如今,他始终沉默不语。当初,小溪不断安慰他,告诉他除了吕梦瑶,世上还有很多漂亮优秀的女孩子。这一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陪着年少时的好伙伴,静静地站在河边,看着河水奔涌着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