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林蔷平静地目视模特们渐次登场后施然下场,然后昂首挺胸地,撑着两米八的气场走上T台。

全场的灯光尽灭,只剩下一束寂静的光芒,照耀在林蔷身上,将她笼罩其间,跟随着她的脚步亦步亦趋。

解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位模特身上的‘春晓’是本季蔷薇季的压轴服装,大家请看,散开的裙摆宛如初春大地苏醒的花草,华丽的线条随着模特的步伐带来春天的勃勃生机。”

星海集团的总裁张星海扭过头去问旁坐的叶凛:“叶先生对荀雾的设计怎么看?”

视线一直注视着T台的叶凛沉思了片刻,薄薄的唇瓣才缓缓开启:“这个系列是都是荀雾独自设计的吗?其他十二款算是自成风格,虽然创意算不上新锐,但主推的话应该容易受现在年轻人的追捧。唯独压轴这件,设计有种山寨感,反而稍显逊色。”

他声音并不高,但由于他说话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声音隐约传到林蔷耳中,林蔷虽然听不真切,但也听明白了他是在评论蔷薇季。

说时迟,那时快,林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踩成了风火轮,当着所有人的面,劈头从主持人手里夺过了麦克风,扬声说道:“AlessandroMichele担任Gucci的创意总监之后,在服装上大量采用花卉、虫鸟等图案做装饰,受到广泛的推崇和喜爱,而我身上这套裙装,设计极力模仿AM,但配色和面料使用不当,很容易给人造成山寨的感觉。”

林蔷远在T台之上,开口之后张星海才认出是她,不悦地对周围的工作人员吩咐道:“怎么会是她?立即把她赶下去!”

荀雾盛气凌人地看着林蔷:“你是什么人?”

林蔷站在灯光下,回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回应:“我才是蔷薇季的设计师,林蔷。”

助理小曹傻了眼,而荀雾指指着林蔷的方向“你你你”了半天,终于磕磕盼盼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原来……你就是林蔷。”

人群里有人尖着嗓子叫了一声:“林蔷?!是林蔷!她怎么会在这里!谁邀请她来的?!”

另一人搭腔:“一定是知道今天是蔷薇季的秀场,故意来捣乱的!”

“这还用猜?你看她还伪装成model混进来,这是多么心机深沉、处心积虑啊!真是我们时尚圈的害群之马!”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自顾自地交谈起来,舞台中央、话题中心的林蔷仿佛忽然被们无视了。

张星海:“林蔷,我们星海公司本着合作的心态,对你一再容忍,你作为一名设计师,怎么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蔷薇季既然已经由我司出资全权购买,怎么处理就是我们的事情了,都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今天忽然出现在秀场捣乱,你想干什么?”

林蔷唇角溢出一丝讥诮的冷笑:“张总,我可真是没见过您这么不要脸的商人。星海公司店大欺客,先是将蔷薇季从我手里骗走,这会儿借着时装周,想炒红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设计师,她是您的干女儿还是您的小三啊?”

荀雾见她出言不逊,脸色发青:“请你不要随意揣测,血口喷人。”

张星海叹了口气,神色之间流露出意思惋惜:“本来想和你买卖不成仁义在,可是没想到你这么不识趣,伪装成我们的模特到秀场捣乱,还要在大家面前诽谤我们,你会为你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林蔷长眉一挑:“我可以将张总今天的话当做是威胁吗?不管大家信不信,蔷薇季的确是我与星海公司签订了合同的,但是你们见利忘义,钻合同的空子倒打一耙。”她转而面向周围观众,“他们今日可以这么对我,也请各位设计师同仁多加防范,没准明天他们就会这么对你们!”

没想到,在场竟无一人为她不平,反而讥诮:“哎哟喂,星海这么大的公司,旗下这么多设计师从没听谁说过星海不厚道,偏偏坑到你身上,说出去谁信呐?”

“就是,为什么坑你,你爸妈没教过你从你自身找原因吗”

窃窃私语或是当堂质问,一时之间炸开了锅,接下来的话可谓是陈词总结:“滚出时尚圈!害群之马!”

沸腾人声里,张星海对叶凛客客气气地陪着笑:“叶先生,让您见笑了。”

他转过脸去吩咐保安,“还不把人赶出去?!以为看戏呢!”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争辩的叶凛,视线上下打量着林蔷,忽然淡淡问了一句:“请等一下,今天展出的服装的设计者到底是谁?”

纵使千万人谩骂侮辱,她也可以云淡风轻、置若罔闻,却因为叶凛这么一句,忽然觉得自己受到的委屈仿佛有了宣泄的闸门。

张爱玲曾经写过“在你的面前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我的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样的句子。

林蔷想,此时此刻,她在这里遇见叶凛,大约就是这种感觉。

保安已经赶到了林蔷的身侧,林蔷往前走了几步,鼓起勇气,望着叶凛,目光坚定而言语铿锵:“是我的。今天展出的所有衣服,除了我身上的这件,其余都是我的设计。”

叶凛回望着她,点了点头,不知是表示知道了,还是表示对设计的认可。

林蔷以为这已是莫大的认可,趁热打铁追问:“听说叶先生要收徒帮忙打理工作室,不知道我的设计是否能入叶先生法眼?”

叶凛:“你的设计很有灵气,但哗众取宠、沽名钓誉,恐怕非我同类,还请另谋高就。”

张星海观察叶凛的脸色,叶凛言语说得直白,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耐。

张星海再次挥手,示意保安上去拉走林蔷。

保安走去林蔷的身边,伸手去拉林蔷,林蔷一甩手臂:“别拉我,我自己会走。”

即使所有人都不给青眼那又如何?

她稍稍提起裙摆,像个胜利者一样,昂首挺胸地走下T台,还不忘对台下回眸一笑百媚生。

张星海问叶凛:“叶先生,您觉得荀雾的设计如何?”

叶凛沉吟了片刻,不咸不淡地回答:“我的看法跟刚才那位姑娘说的大体相似。”

张星海这下拿不准叶凛到底对林蔷是欣赏还是厌恶了:“早就听闻叶先生这次收到的简历成千上万,可谓精挑细选。叶先生该不会中意林蔷吧?”

叶凛:“我并没有这么快决定人选。张总怎么会对一个新人设计师这么在意?”

张星海连连否认:“哪里是对她在意,只是她名声在圈内早就传开了,叶先生刚刚回国,我这不是担心叶先生不了解情况被骗么,就事先提个醒了。”

叶凛:“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天时装周的活动结束,叶凛晚上回到酒店,看着助理周铭拎着十多套衣服一一挂在衣架上整理,顺口问道:“你知道今天白天的那个林蔷是怎么回事儿吗?”

叶凛很少主动问起别人的事情,周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极尽八卦之能事,将自己道听途说的内容组织好语言据实以告:“星海公司先前购买了蔷薇季品牌和当时林蔷设计的十二套成品,并以签约的方式让林蔷做蔷薇季的设计总监。后来因为林蔷名声太糟,直接导致了全行业的抵制,产品滞销,星海集团不得已才将林蔷踢出局,但却将蔷薇季留在了公司。”

他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说法……圈子里传过另外一个版本,说是星海公司最近同唐宫集团达成合作,唐宫让利的条件之一就是讲林蔷踢出去公司。”

叶凛:“要真是这么回事,唐宫这么大的一个集团,为什么唯独对林蔷这么没有容人之量?”

周铭:“不会做人吧……叶先生如果得闲,看看她的微博大概就知道这个人的画风了,的确是有点清奇。”

叶凛嗯了一声,周铭趁热打铁地问叶凛:“叶先生这么关心她,难道真的有意向招她进工作室吗?”

叶凛摇摇头:“不,好奇而已。我从来没见过谁的人品可以差到圈内人人痛恨的地步。”

周铭:“那就好,有小道消息说林蔷似乎与唐宫的现任总裁有什么过节,要我说,叶先生可别为了她开罪唐宫。”

唐宫集团在国内时尚圈的地位举足轻重,叶凛似乎是想了想,唇角才婉转出一个弧度:“唐宫的总裁……是秦峥么?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林蔷在秀场与星海公司的那一场干戈闹得兴师动众,以至于星海公司牵头,联合参加上海时装周的不少公司“封杀”林蔷。

林蔷在秀场的照片被提交给所有的保安,秀场管理层三令五申,但凡看到她一定要拦在场外。为引起重视,他们还别出心裁地将林蔷的照片放上秀场的一块大荧幕上,与名模走秀和品牌的广告一同循环播放。

于是乎,只要有林蔷的人出现在场馆附近转悠,都会引起保安十二分的警觉。

而当事人林蔷似乎觉得十分有纪念意义,特意在秀场外与大荧幕上的自己合了一张影,再将照片贴上自己的微博,并配上文字说明:第一次被放上大屏幕,上海时装周。

林蔷不知道的是,刚好翻到这条的叶凛,终于明白了周铭所谓的画风清奇是什么意思。

Chapter03
战斗吧,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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