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医王子

星光寂寥,月色如水。

向来连家仆亦不许走近的糜府书房这一夜灯火通明,人影重重。

糜啸郴的书房较之当下流行的扇门分隔多室,只有一间开阔厅堂。堂内四面皆雕空玲珑木板。板内装有各式间隔,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隔内或存简设鼎,或安盆放景,或翎毛花卉。壁悬利剑,气势威严。近窗琴瑟,静置端雅。一物一处精雕细镂,剔透玲珑,镶金嵌宝。

此时,房内除却糜啸郴与心腹管家外,另有三名郎中,依次而坐。

糜啸郴命管家取来三颗丹药分赠三名郎中,正色道:“各位皆巴蜀名医,不知能否品出这药丸中用了哪些材料?”

三位名医接过药丸,时近时远反复细看,后凑鼻细嗅。

其中一人掰开药丸,取点点膏沫于手,摩挲片刻,道:“内有丹砂、金粒、水银。药材有雄黄、灵芝、茯苓、五倍子。”

另一人听后,补充道:“还有盐与朱草。”

糜啸郴不语,看向最后一人。

最后一人望、闻、触后,要来一碗清水与竹筷,将少许药体碾碎放置水中搅合。待与水融合,他端碗抿一口,反复品化。片刻,他吞下药水,蹙眉道:“此丹含朱砂三钱,水银与金各一钱,酒半钱,盐、雄黄四分,灵芝、人参、茯苓各三分左右,五倍子、覆盆子各二分前后,天南星、朱草与鸡血藤各五厘上下。另有......”说着说着,话音渐渐消止。

糜啸郴见其迟迟不语,急切道:“另有什么?”

郎中无奈摇头,“鄙人医术不精。无法品出另几味。公子莫怪。”

糜啸郴垂目无言,略显失望。沉吟少时,他抬眼问道:“若再等几日,可否得知?”

郎中为难道:“外丹虽是延年益寿之物,然采药取物之理与治病救人无异。每一味药材必斟酌仔细,差之分毫便前功尽弃。轻则无效,重则祸及人命。何况,外丹炼制更深奥、精秘。生理、病理、药理修为极深者方能为之。所用材料亦只有炼者本人最知。鄙人才疏学浅。假以时日也难保全部辨出。”

糜啸郴不欲多留,微笑着揶揄几句便送走了三个郎中,回到书房静坐。

管家至他身旁,俯身道:“主人莫忧。总会有比萨孤卓韫高明者。属下明日去寻。”

糜啸郴摇摇头,轻吐口气,“谈何容易。那郎中说的很对。丹药一类的材料只有炼者本人最知。”语罢,他眯眼前望,眸光闪烁,“你明日将最后那位郎中请来。再去牢中挑几个身体健壮的死囚。我自有方办法。”

门外忽然响起仆人急切的脚步声与话声音。

糜府家仆皆知书房乃宅内禁地,擅入者定遭重罚。

管家看了眼面有怒意的糜啸郴,出门询问,一会儿,进屋回道:“主人。巴夫人晚膳时突觉不适,已昏迷近一个时辰。”

糜啸郴瞬地起身,一脸愕然,担心之余又自顾思虑,“清儿平时身子健朗,鲜有病疾。怎会突然昏迷?”想罢,他对管家道:“快去请萨孤王子。就说有要事相求。”

管家犹豫着上前提醒,“巴夫人病不过一个时辰。巴家又未派人通知。您匆匆过府探望恐有不妥。巴家人难免生疑。”

糜啸郴当即厉色,“清儿身子要紧!还不快去!”

管家不再言语,只得照做。

“等等。”糜啸郴突然叫住正要出门的管家。

管家欣喜,以为主人改了主意,怎料糜啸郴快步走出书房,留下一句,“夜深冒昧。我亲自去请。”

糜啸郴匆匆来到后园。门楼在浓墨的夜色下显得越发沉而孤寂。零星灯光映着园中央的池水,池水映着冰裂般的云影,风穿过孤峙无倚的湖石,惹得四周药草花树沙沙作响,平添几分诡异。

糜啸郴见萨孤卓韫房门紧闭,无光外映,俨然入睡。他轻叩房门,轻唤。屋内无声,糜啸郴再叩,开口道:“王子,深夜叨扰实因有事相求。”屋内仍无人应答。糜啸郴有些心急,叩门力道渐渐加重。

糜啸郴叩门数声,忽闻一个优柔男声自他身后响起,爽朗怡人,“糜公子。”

糜啸郴回头,见萨孤卓韫正一袭黑衣,长发飘逸,背手立于院中西角,不禁一愣,狐疑地打量起来,心起猜测。

萨孤卓韫前行几步,疑惑道:“不知糜公子有何要事?”

糜啸郴瞥了眼墙院西角晃动的竹枝,恭敬道:“在下一位挚友突发病疾。城中虽有名医却不及王子。若王子能为其诊治。在下感激不尽。”

萨孤卓韫亦不多问,点点头:“糜公子不必如此。医者理应救人危急。在下这就进屋取来药箱,与公子同去。”

待到糜啸郴与萨孤卓韫赶至巴宅时,巴清已然苏醒。

巴家请来的郎中虽不及萨孤卓韫,却也称得上名医。

郎中手捏艾柱,悬于巴清阳白、人中两穴上方,或近或远,反复旋转熏灼,直至皮肤微红。艾烟淡白,向四周晕开,与秀床散发的紫颤香气混为一体。味浓而不呛,清新怡人。

约莫半柱香时间,巴清两穴处肤色潮红。郎中见巴清眉心微微耸动,熄灭艾柱,收至药箱,轻声对屋内几人道:“巴夫人已无碍。病疾乃操劳过度、郁积心脾、宫寒气虚,加之近日天气闷热异常所致。按时服用汤剂,仔细调养半月便可。”

巴清缓缓睁眼,抬手抚上额头,脑中回忆着昏迷前的人事,眉上两指与上唇中间处阵阵刺痛难耐。

“小姐。”鸢儿站在一旁破涕为笑。

巴老夫人笑逐颜开地坐到床边,握着巴清冰凉地纤手,欣慰道:“你可惊煞为娘了。”

巴煜瑞走近床边,目光亲善,温柔道:“嫂子。”

巴煜泽原地不语,面无表情。

巴清瞥了眼屋内众人,没有应答,只觉身下床榻冰冷坚硬,即使有繁复华美的云罗锦帛铺垫,亦单薄无比。

榻边是精雕细镂的窗口。她动了动身子,转向外侧,望着窗外,檐灯映衬处,如轻罩一层薄纱。居高的石山,垂髫的杨柳,落下参差斑驳黑影,散落荷叶之上,比起白天的诗情画意多了分光怪陆离。

她静观屋外景致,旁人静观她神智。各自静默之际,仆人匆匆进门,禀报糜啸郴到访。

巴清微微一愣,随即淡淡道:“请。”

巴老夫人眉头微蹙。

巴煜瑞目转睛动,望向巴煜泽。

巴煜泽走近室门,挑眉外望,目光定在与糜啸郴一同走来的黑衣男子身上。他借着廊内灯光仔细打量,见那男子衣着虽是秦服,但形貌却不像巴蜀中人。

糜啸郴进屋,与众人一一点头互礼罢,走至床边,看着巴清清瘦苍白的面庞,欲伸手捋顺她疏落耳边的发丝,却碍于世俗礼仪与旁人众目无从抬手,只得低声心疼道:“巴夫人好些了么?”

巴清唇畔微扬,欣慰点头,“多谢糜公子挂心。”

若说糜啸郴的疏离是因避旁人而违心为之,那么巴清的疏离则是切实的落花无意。

糜啸郴神色微滞,心房收紧,眼中失落闪过,温柔一笑,道:“我的一位友人对医术颇有造诣。今夜我将他请来,让他再诊一回,更为妥当。”言罢,他亲自出门将萨孤卓韫请进。

萨孤卓韫款款进屋那一瞬,巴清脸上的笑意刹那僵滞。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来人,双手不由得支着床沿,努力抬身,眉梢眼角尽是难以置信。

旁人目光亦是各异,或怀疑,或审视,或诧异。

糜啸郴见状,打量着二人,疑道:“你们相识?”

萨孤卓韫当即道:“糜公子说笑。在下怎会与巴夫人相识。”

闻此,巴清话含嘴边,直怔怔地看着一脸漠然,向自己走来的萨孤卓韫。

“巴夫人身子尚虚,还是躺下的好。”萨孤卓韫坐至床边,柔声提醒。

巴清虽不明白萨孤卓韫佯装不识的因由,但她相信自有道理,便半倚床壁,伸出右手,讪笑道:“奴家有位故人与公子眉眼有些相似。方才烛火晃荡,走了眼,失礼。”

萨孤卓韫温柔一笑,不置一词,从药箱中取出一方软枕,静心诊脉。

夜风吹进,床檐袭袭流苏随风轻摇,带起萨孤卓韫几缕青丝,也勾起巴清儿时点滴回忆。

萨孤卓韫正是在巴清儿时颠沛流离,四处逃亡,担惊受怕时,收留并陪伴她五年的人。仔细算来,二人算得青梅竹马。于巴清而言,他如兄长,如至交,也是恩人。而今,数年离索,他一身墨衣,英姿勃发,卓尔不群,褪去了曾经的稚气,如朝露般的清透爽朗却从未改变。她看着他眉间的五色莲纹,眸光闪动,心有惊,有喜,有虑,更有不解:真的是他!可他怎来了巴地?为何与啸郴成了至交?又为何不与我相认?

巴清心绪飞驰之际,萨孤卓韫搭了右手,又搭左手,眉头微皱。

糜啸郴紧张道:“萨孤公子,巴夫人脉象如何?”

萨孤卓韫挪开手,不急于回答,望着巴清柔声问:“巴夫人近几年有否相似症状?”

巴清回神,思忖着摇头道:“没有。只是近日颇为疲惫无力,前日在矿山有过一瞬的晕眩。”

萨孤卓韫又问:“近日是否梦魇反复,无法安枕?”

巴清对一切问题皆是点头。

萨孤卓韫垂眸思索少顷,再问:“饮食可有什么习惯或变化?”

巴煜泽心中一沉,紧张地看着巴清。

鸢儿答道:“主食,点心,汤饮与二公子、三公子的没什么两样。若说习惯和变化,那便是每日一碗的参汤与近日小姐的胃口不佳。”

萨孤卓韫仔细听罢,起身望向旁人,“不知此前请来的郎中是何结论?”

巴煜瑞拿出药方,接道:“郎中只说操劳过度、郁积心脾、宫寒气虚,加之近日天气闷热异常所致。开了方子,让调养半月。”

萨孤卓韫接过药方细看一番,犹豫片刻,开口道:“此方最佳。”

这时,巴煜泽开口:“嫂子,我看,还是等身子好了再去咸阳。否则途中颠簸,不利恢复。”

糜啸郴瞥了眼巴煜泽,心起疑惑,走至巴清身旁,低声问:“莫不是宫中丹砂有变?若非要事待痊愈了再去不迟。”

巴清莞尔道:“是些旁事。说来话长。改日细讲与你听。”而后,她抬眉盯着巴煜泽,冷冷道:“多谢三弟关心。我身子无恙。日子已定,不容有变。”说罢,头靠床壁,疲惫闭目,不再言语。

连日的劳累与突来的病症已让巴清筋疲力尽。现下,她无心应酬旁人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只想好好休息,安静整理思绪。

夜风吹皱池水,撩动碧荷,在空中打了几转,又携着几声蝉鸣闯进鸦雀无声的屋内。

萨孤卓韫从箱中取出一个精致药瓶,递与巴清,淡淡道:“内有七粒龟蛇丸。每日一粒,膳前温水服用。祛毒健体,温阴补虚,活血逐疲效果甚好。若嫌时间紧迫,路远颠簸,药草炖煮繁复费时,可用此替代。巴夫人当下身子虚弱,需好生休养,在下告辞。”

巴清闻声睁眼,见萨孤卓韫冲自己微微点头,抬手接过。她垂眸看着手中精巧的瓷瓶,心头荡起阵阵暖意,旋即紧握,感激道:“多谢公子。”

二人四目相对,眉眼间的默契包含了太多心照不宣的过往,未言片语却胜似千言。

糜啸郴走近,叮嘱道:“既然日子已定,离家前好生休养。遇事可随时寻我。我一直都在。”

巴清再次道谢,目送他与萨孤卓韫辞去,再不多言。

众人亦免了寒暄,知趣地离开。

糜啸郴走出巴宅大门,背手阔步前行,脸色微沉。

萨孤卓韫与其并肩,同是脸色阴沉,一路无言。

二人行至糜府。萨孤卓韫终是开口:“敢问糜公子,巴夫人可曾身怀六甲?”

糜啸郴惊诧地看他,点头忆道:“一年前确有一次。未满三月便意外小产。那时正逢炎夏。煜祺身体抱恙。清儿初次打理家中生意。一日,与商户用过午膳,回府后突觉头晕,腹部疼痛不已,恶心呕吐不止,脸红多汗,全身无力,不到一个时辰便下身见血,昏迷不醒。诊断的说法与今日郎中所言相似。清儿身子一向健朗,那一次万万没有料到。”

萨孤卓韫神色一禀,低眉垂眸,若有所思。

糜啸郴不解他为何突问此事,但见他沉吟不语,不禁紧张起来,忙问:“有什么不对?难道清儿有什么隐疾?”

他静待片时,见萨孤卓韫仍自顾思虑,不答不动,更加不安,急切道:“是好是坏王子不妨直说。”

少焉,萨孤卓韫神色凝重道:“巴夫人小产应是中毒所致。”

此句犹如晴天霹雳,令糜啸郴猛的一震,不信耳闻。

萨孤卓韫自知他半信半疑,便解释道:“夏热湿闷,易致人胃脾两虚,厌食身疲。重者躁郁火旺,胸闷气短,晕眩昏迷。此类患者,主因外感病邪所致,故虚、细二脉细小无力。然另有一类,主因内伤久积而成,由沉脉而定。二者初期症状及调养之法无异,病理却迥然不同。巴夫人沉脉鼓动无力,实乃邪郁于里,属第二类。我问巴夫人曾否有孕,本想病源许因孕后调理不当所致,谁知竟牵出这等遭遇。能致此状小产的只有水银与铜类金气重物。但凡有些医龄的郎中都不难看出,至少应有所怀疑。”

萨孤卓韫的一字一句敲打着糜啸郴的心神。他置于腰前的手缓缓紧攥,心中有对施毒者的愤怒,也有对施毒者身份与目的的疑虑;更有对遭受伤害,至今不知真情的心爱之人的疼惜。

他思虑几时,再问:“巴夫人今日之病可是由小产所致?”

萨孤卓韫略显为难,犹豫道:“现在结断为时尚早。需得调养时仔细观察。”

糜啸郴小思一会,狐疑地看向萨孤卓韫,拧眉道:“王子既有此疑问,大可在诊脉时说出。当时,旁人皆是清儿的家人,自会说的详细。”

萨孤卓韫淡然一笑,“病情自然要说与最关心病者的人。”说罢,他不再多言,仓促告辞,朝后园去。方才巴府一回,他已将屋内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更知他们各怀心事,嘘寒问暖皆有所图,即便问,得到的也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糜啸郴一怔,看着萨孤卓韫渐渐隐没在昏暗中的背影,独步厅堂,负手望月,伫立静思。

萨孤卓韫独自行于后园的碎石小径,风摇满园药草,香气萦心。

他行至园中一片药草田外,凭栏凝望当空皓月,心已被苦涩填满,唇畔泛起一抹惨笑,半晌发出一声轻叹,又似在微声吐语:“清儿,对不起。若我早些出现,你便不会遭那般痛苦。赶至巴府前,我便猜到糜啸郴口中的至交是你。能让他如此紧张的人又能有谁呢?一年的守候本应早已波淡澜微,可当我迈进巴家大门,只觉离你越近心越发颤抖。踏进房门的那一刻,我多想唤你一声清儿妹妹;多想此时只有你我二人;多想将近几年我所经各地的见闻说与你听。七年前,你答应我,待一切稳固后会回来寻我。你答应我,若在外过得不好一定回来。可我等了两年,依旧看不到你的身影。我想你是不是因事无法分身;是不是遇到了更好的人;是不是忘记了回来的路。我想,若你不便,那我动身。我以为你不会再回那让你国破家亡的故地。于是,我选择了别国,但辗转各地仍不见你踪迹。直到一年前,我怀着失落与无望来到这里最后一试。天不负我。西街闹市,你一身荷色曲裾,寐含春水,脸如凝脂,如出水芙蓉,美得无暇,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可正当我感谢上苍、惊喜交加,欲上前与你相认时,却看到你走到一个清俊男子身旁,手挽他臂弯,谈笑顾盼间尽是幸福。那一日,天朗光明,可我却感觉黑云压顶,似有疾风骤雨扑打而来。后来,我得知你已嫁为人妇,成了丹矿富商巴氏当家的夫人。我站在你住所远处,辗转流连,是去是留,徘徊不定。雨丝连绵,檐水穿墙,再细的痒,经年也刻成伤。长夜未央,无灯指路,而我偏探看远道的光。最终,我决定在这里停留。糜府广征炼丹术士,我是道家丹鼎派传人,自然揭榜入住。我想,你与糜啸郴相识,在他那里我会离你更近些。我无心王位,无心荣华,只愿在有你的地方如思如忘。我愿为你跋涉山林苑囿;为你将执念深重梦尽头;为你甘心被嗔痴左右;为你青丝白骨无休守候,只愿能见到你笑靥如花,如星美眸。可今日再见你,憔悴清瘦,满面忧思,一眼便让我心痛不已。早前,我从糜啸郴口中得知你接掌了家业。你做了一个其他女子不敢更无能为之的决定。我几次试想你当家后需承受的一切,方觉更有男儿不及。我为你骄傲,亦为你担忧。誉来谤随之,利来苦随之。想来,今日之病与你当家后的负累息息相关。看着你的苦,我自问能做什么?想来想去,唯一能做的便是,你决计前行,我坚定守候,你疲累无助,我带你远走。”

夜空密云涌动。蝉虫唧唧,树影摇曳,时而有鸟惊飞。远处传来沉闷鼓声,提醒睡梦中的城池时已三更。

糜啸郴已在堂内踱了几个来回,神色由阴转晴。他叫来管家,嘱咐道:“明日起,你将旁事交予别人,仔细去寻清儿小产时,为其诊治的郎中,务必谨慎隐秘。”

管家见主人夜半不眠,独坐厅房,又突然说起两年前的旧事,不禁大为疑惑,俯身道:“主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糜啸郴瞥一眼管家,一双星眸于月光下闪烁着锐利的锋芒。他颔首道:“若我猜得不错,咱们掌握巴氏家业指日可待。”

第十六章 神医王子
大秦国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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