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八月末的天色,已经跑在时间之前。

一个瘦小的身子,背着简单的行囊,一步一步走向检票口。

她很瘦,窄窄的肩膀令人以为,这黑色的大背包会将她整个人压折。那是陈镜朴特地为她挑选的背包。

“雪微啊,从桦城坐火车去少城可要花一天一夜的时间呢,真担心你一路上怎么照顾自己。我帮你在包里装了不少好吃的,其余的行李我会快递给你,省得你路上拿着麻烦。”

昨晚,在初雪微那个简陋却又温馨的小房间内,陈镜朴将东西一样样整齐地放入包内,认真仔细的作风,让人全然看不出来,其实他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连初妈妈也不愿管的事情,他却十分周全。

二十一岁,绿叶般鲜嫩的年纪。

而他们,却要面临分离。

陈镜朴,初雪微的亲人,善良质朴的亲人。初雪微似乎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可是陈镜朴却一直坚持认为,她是他最需要照顾的恋人。

请不要哀叹他们之间的爱不公平,每一段爱情皆是如此,有人付出得多,必然有人付出得少,爱情不是买卖,又怎么可能众生平等。

陈镜朴与初雪微青梅竹马,他们从小就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初雪微的父亲,是一所私家中医院的医生,而陈镜朴,是院长的独子。

他们从小就认识,又在同一所学校念高中。

初雪微是一个十分漂亮,但又十分孤傲的女孩子。许多许多的男孩子喜欢她,可她从来都不屑一顾。

十六岁那年,初雪微不幸出了车祸,右腿胫骨骨折,躺在病床上整整一百天,陈镜朴便给她写了整整一百封情书。从来都不屑于“恋爱”的初雪微,竟然鬼使神差地默认了他的追求。

那时都不懂什么叫爱情,只是觉得有个人照顾似乎还蛮好,晨起暮归地念书原本就是一件既辛苦枯燥又寂寞无聊的事情,但是有了“爱情”之后,似乎也不那么吃力了。

此去少城,目的只是为了学习。

护理学专业的学生到了第三年,就要分配实习。初雪微很幸运,被分到了少城医院。根据以往学长的经历,实习完毕后,他们或是留在了少城医院工作,或是被别家单位聘去。总而言之,少城医院是一个很好的跳板,找工作一点问题也没有。

所以,她才不辞辛劳,山高水远地跑到千里之外去。

火车站是一个嘈杂的地方,人声鼎沸,即使两人相隔很近,也免不了要大声讲话才能让对方听清。陈镜朴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他觉得这里就是穷人聚集地,又脏又乱,选择到火车站来乘车的人根本就有自虐倾向。他忘记这个世界分了许多阶层,而他与雪微,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要你坐飞机,给你买机票,可你却死活不愿意!哎,看吧,这下多狼狈啊!”陈镜朴送她至检票口,又一次忍不住唠叨,他还是心疼她。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一丝微笑,对他说:“好啦好啦,这前前后后你已经为我花了不少钱啦,其实坐火车也没什么不好啊。又可以欣赏风景,还可以美美睡上一天一夜,多好的事情呀!再说了,去少城的时间并不紧张,能省便省吧,别把你资本主义少爷的嘴脸在这里展示好不好,好歹也要照顾一下我们这些穷苦大众的心灵感受嘛!”

“我哪有资本主义少爷的嘴脸,不知道有多朴素呢!”

“是吗?”她上上下下不怀好意地笑着打量他,这个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加起来都能抵得上穷人一整年生活费的少爷,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埋怨:“何苦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毕业以后,你完全

可以留在我爸爸的医院工作,等我毕业以后,咱们就结婚,那不是很好吗。干嘛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是,这也是生活的一种方式,也许是最好的方式。但却并不是她最乐

意的。她冲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去。不想让他送她上车,这样分别太过悲伤。“路上要小心,在火车上要是太闷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啊。不要舍不得

吃舍不得穿,没钱了就告诉我,我养你!”他还在叮咛。“你拿什么养我呀?用你爸妈的钱?”她笑着看他。她的话,令他原本要讲出口的话活活噎在喉咙里,他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才好。有钱不是罪过,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旁人看来,甚至是喜欢的女人眼里,他的养尊处优倒成了一种缺陷。难道非要在苦海里死死挣扎的人,才值得尊敬与信赖吗?

知道自己的话刺激了他,她心里有些歉疚,毕竟他是为她好。

“好啦,不用你担心,家里每月都有给我零用的,别把我看成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儿好不好。从现在开始,你认真念书,我认真工作,我们都要努力!”

“嗯。”

“那我走啦!”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欲离开。

“雪微……”

“嗯?”

“你会喜欢上别人吗?”他看着她,眼睛里充满着不自信。爱情里,情

感付出较多的那一位,必定是自卑的,再多的财富也难掩他的困顿。“当然不会!”她肯定地说。她的心,哪里还有力气去爱人。报以他一个笑容,她快步向站台走去。自然,也没有回头。不喜欢送别,更不喜欢回头。前路迷茫未知,她在他眼前表露出来笑脸

与快乐,其实内心却静如止水,没有半丝惊喜,也没有半丝恐惧。也许潜意识里,正是希望这一次的离别,能够带来别样的人生吧。为什么离别的时候,只有他问她会不会喜欢上别人,而她却一点也不担

心,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呢?这大概,也是一种不公平吧。也许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介意失去他。

硬卧包厢。火车启动了,窗外的风景一点一点向后退去,初雪微的人生,也一点一

点向前奔去。她在临窗的位置坐下,靠在床头就可以欣赏窗外的风景。雾色氤氲,不知道是傍晚天色已暗,还是真的下雾了。远山之外茫茫一

片。山的那一边究竟是什么样子?是繁华的都会,还是苍廖的深山?一切都是未知,就如同她的未来一般。

火车在崇山峻岭之中穿梭,通过一个隧道之后,开始有雨丝飘进窗内。下雨了。细雨绵绵,与风缠绕在一起,飘进窗内,拍打在脸上。有一点冷,她抱紧随身携带的小熊抱枕,企图索取一些温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齐秦的歌声唱得人心碎。她越听越觉得冷,摘下耳机,站起身,想要拉下车窗。纤细瘦弱的手腕却怎么也拉不下那厚重的车窗。费了好大的力,最后依

旧徒劳。她有些泄气,看了一眼对面床上的那个人,多么希望他能够帮上一点忙。可他却背对着她,从她到达车厢开始,他就一直那么躺着。也许,这也是一个试图用沉睡来消磨时光的人。火车上的时间很难熬,

睡觉确实是一种很棒的选择。她再次尝试。这一次,车窗终于被关了下来。不过,却是凭空下来的一只手帮的忙。他替她拧了开关,窗户便轻松地

落了下来。这世间大概再也找不到比初雪微更笨的人了。她窘迫不已,但又十分感激,抬头去看那只手的主人——貌似是一个二

十多岁的男子,因为躺着看书的缘故,枕头遮了半个脸,看不清楚面目,只觉得眼睛很清俊。他在她的上铺。

她真是糊涂,上铺有人竟然也不知道。

“谢谢你。”

“不客气。”闷闷回了一句,他又缩回了床铺里。

此后,初雪微躺在床上听歌、睡觉,蹉跎了无聊的时光也错过了沿途绝佳的风景。后来嗟吁感叹这段时光的时候,她才猛然省悟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人都是这样,谁会在意不可预知的风景,谁又会在意不可预知的人呢?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也许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生活的刺激便在于此,你永远不知道未来身处何处,遇什么人,做什么事。

到少城已经半个月了,上班下班,初雪微的生活就像预先写好的剧本,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医院原本有一些宿舍,但由于近年房价过高,许多年轻医护购不起房,便住在医院的廉租房内,导致每年前来实习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住。

但比起许多人来讲,初雪微幸运许多,少了在陌生环境里找房子的困扰。导师安排她过来实习的时候,便替她找好了房子。

房东是导师的远房表亲,三房一厅的房子,一间租给了一名女记者,一间租给了一名学生,还剩一间房空着,就便宜租给了初雪微。只是离医院有些远,尽管有地铁,却要换乘,十分麻烦,唯有坐公车一条线较为方便。但少城的交通又是全国闻名的堵,因此,每天乘公车,初雪微都要花近一个小

时的时间。

可这漫长的乘车过程对她而言,却是一种享受。

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刻,是在晨起的时候,搭上一辆载客并不太多的公车,坐在右边靠窗的位置看这城市的风景。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她一般会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所幸她要搭乘的那趟公车乘客并不特别多,所以她极少有机会站着去上班,免去了不少上班途中的辛劳。

她有一只精致的音乐手机。

戴上耳机,听着美好的音乐,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从眼前渐渐往后,渐渐消失。如此置身世外,宛如观看一场世俗的电影。

独在异乡,这个时候,就一点也不觉得孤独了。

依旧是一个平淡的早晨。

初雪微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完毕,喝了一杯水,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苹果,一块面包,一盒牛奶,背着陈镜朴买给她的黑色背包,准备出门。

“要去上班啦?”做记者的室友苏伊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向她打招呼。

“是啊。”

每天初雪微出门的时候,住在她隔壁的苏伊才会起床。苏伊在附近的报社做记者。她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对彼此有了大概的了解。友谊依旧在进一步的增进中。

“今晚早点回家,一会儿我也通知哥哥,他今天要回来了,晚上我做些好吃的给大家!”在门合上前,苏伊友好地说。

她口中的哥哥,是住在另一间房的学生,是个绘画艺术生。初雪微没有机会见到他,因为他外出写生去了,一去便是半个月。但既然是学生,应该是比苏伊年幼的,可苏伊却习惯叫他“哥哥”。雪微没问为什么,关系不是那么熟,对于很多事情也就只能一知半解。也许“哥哥”只是她对男人的一种昵称。这与韩剧,与台剧,与任何一种暧昧关系,都无关系。就像亦舒的小说里,永远都有一个“家明”,想必苏伊也是有此习惯,她的生活中,总要有个叫“哥哥”的男人。

已经出门的初雪微听见了,探回脑袋,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今天

下班后,我要去见工。”“那真遗憾!”苏伊摊摊手。“有机会的时候,我做药膳给你们吃吧!”“好啊好啊!”尽管知道,这也许只是一句客套话,可是苏伊依旧很

开心。初雪微合上了门,心里对又单纯又善良的苏伊略有些愧疚,可是,今晚

确实是要去见工的。她想做一份兼职,以支付生活的开销,比如电话费,比如房租。两地恋爱是痛苦的,至少对她而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话费悄无声息

迅速消失。陈镜朴拿起电话,便舍不得挂掉,他总有这样那样的担忧。虽然每月他都有往她的手机里存入足够的话费,但她总是心有愧疚。也许是不够爱

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所以,她不得不选择做一份兼职。这也是回报陈镜朴的爱,最好的方式吧。

在公车站台等车的时候,她依旧戴着耳机,漫不经心地看着马路对面的

站台。身边的人们,包括她自己,绝大部分都是等着去上班的年轻人。每个人都沉默,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像是在思考问题,又像

是什么也没有想。他们或是看向车来的方向,或是看手表,或者讲电话,却没

有人肯向十米外的马路对面看去。在对面,还有一群人,同样在等这一路车。只是车虽然是同一路,却是背道而驰的。而她选择了看向对面。她想知道,背道而驰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是否也一样。

一个高高的,宽厚的身影跳入初雪微的眼里。

他戴着一款黑色的棒球帽,穿着阔大的黑色T恤,胸前印着一枚地球剪影,也是黑白色;下身着一条黑色牛仔裤,全身上下唯一不是黑色的就是那双咖啡色的高帮徒步鞋。肩膀上还斜背着一把大大的吉他,那姿态真是酷极了。这世界上有种人,一旦出现就会营造出非比寻常的气场,这个人应该就是这样吧,从他跳进初雪微的眼帘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转移过。后来初雪微回忆当时的情景,只能认定是他身上蓬勃的气息深深地吸引了自己。是的,他的身上凝聚着一种蓬勃的气息,这是雪微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从她的身畔经过,沿着街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红绿灯下驻足,待到绿灯亮起时,才从容地从斑马线走到对面站台。在一片忙碌的人群中,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

车来了,初雪微爬上车去,刷了卡,在后座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平淡的一天即将开始。不知道刚才那个人背着吉他是要去哪里呢?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吗?还是街头卖唱的艺人呢?

初雪微胡思乱想着,眼前浮现出那个高个子的大男孩站在街头弹吉他唱歌的样子,她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再次戴上耳机,倚在窗边听音乐,萧敬腾的歌声轻轻地刺激着她的听觉神经,她深深地陷入其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从眼前渐渐往后渐渐消失。

我的浪漫太不及格

你猜中却还配合没说

想起来怎么像梦

小的美好大的感动

是过了多少个秋冬

沦为下片的电影

只能重播怀旧

不知道他唱歌的声音会不会有萧敬腾那么好听呢?

也许会吧……

她绝对意想不到,一天之内,会遇见同一个人两次。如果有这样的相遇,那么必定是上世在佛祖面前修来的福分。此时此刻,她更相信了这句话是真理。早晨那个戴着黑色棒球帽,气定神闲过马路的男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

面色苍白地看着她。

她第一次这么近看着这么漂亮的男人,年纪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双眼皮,浓密的睫毛令她十分嫉妒,男人凭什么长那么长的睫毛,上帝真是不公平。

初雪微推着治疗车,规规矩矩地跟在带习导师的身后,目光却不由自主朝他那边飘移。

刚参加实习的第一个月,医院会安排带习导师带着实习护士进行工作。除非是高危病人,或是静脉很难找到的特殊病例,实际进行临床操作的往往都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实习生。

医学最重要的课堂,莫过于临床操作。导师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初雪微拎着输液卡,看了一眼男人的床头卡,眼珠子险些掉了下来。上

面写了他的年龄。天,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他大了她整整七岁,可是看起来却很年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娃娃脸?

男人的容貌,二十岁与三十岁,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凭容貌判断他们是否年轻,简直就是一个愚蠢的想法。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必然年轻。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必然会追逐美好的事物,一切皆有可能,哪怕他们

已经八十岁。所以,上帝是不公平的,赐给男人的青春,实在太长。而女人,自青春期开始,就已经慢慢变老了。

面对这个过分漂亮,又过分年轻的男人,初雪微努力控制着心底赤裸裸

的嫉妒。她的语气有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冷淡:“32床,顾言则,是你吗?”他“唔”了一声,清俊的眼睛牢牢地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怀疑。导师也牢牢地看着她,眼神充满了警惕,唯恐她哪一个步骤弄错。这场景倒好似实验课时的导师、学生与小白鼠,他们分饰一角,微妙

对峙。现在,初雪微更加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很棒的学生。拿过顾言则的左手,初雪微的心底忽然滑过一丝电流。她似乎感觉到那

双眼睛正盯着自己,闪亮的目光令她的脸颊一下子炙热起来。哎,没出息的家伙,与帅哥肌肤相亲竟然就有触电的感觉,什么时候骄傲的她变得这么好色了。她暗自深呼吸,强迫自己运功,平心静气,表面上仍一脸严肃,在顾言则的手腕处绑上压脉带,再替他握成拳头,手背上的血管立即显露出来。

她从酒精瓶里取出一枚棉球,准备替他消毒皮肤。他却轻声问:“这位护士小姐,请问你为什么不戴一次性手套呢?”

她愕然抬头看着导师,这个步骤可是从未有人向她讲过。

导师的表情也很尴尬。

“是这样的,除非对方是传染病病人,否则我们是极少戴一次性手套进行静脉注射的,隔着一层塑料操作起来很麻烦,再说了,这对于病人也是一种不尊重嘛。”导师帮她解释道。

“可你们怎么能够确定我没有传染病呢?”顾言则不正经地挑挑眉:“我跟你讲,我真有哦。”

导师哑口无言。

“其实我觉得吧,做你们这一行,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这与去酒吧发生一夜情,和陌生人发生性关系一定要戴安全套是相同的道理!”顾言则笑了起来,表情很纯真。

初雪微和导师都很尴尬。但是,不可否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对不起,是我的操作失误。”初雪微连忙道歉,然后迅速戴上塑料手套,拿着酒精棉球替他消毒皮肤。

消毒,绷紧皮肤,进针,回血,松压脉带,松孟菲斯滴管,确定血管通畅,然后再用胶布固定。

她的临床操作,原本就是班级里最优秀的,否则也不会被推荐到少城医院来。导师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以资鼓励,然后走出了病房。她还要去其他病房指导别的实习生操作。

初雪微拿出秒表,准备调整滴速。顾言则笑着问:“小姑娘,你是刚来的实习生吗?”专注于看表的她并未搭理。他却孜孜不倦地想要搭话。“你还记得我吗?”她瞟了一眼他。废话,当然记得。但是现在不是回应的时候。“我在火车上有帮你关过窗户哦!”他再次说。她的注意力终于转移过来,愕然地看着他。邂逅路人甲路人乙这样的事

情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若是没有后续的交集,便永远只是彼此人生旅途中的路人甲路人乙。原来今天早上的相遇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而他竟然还记得她。

“原来你就是躺在我上铺的那只善良的手啊?”“善良的手?”顾言则思维停顿了一秒,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加深。他点点头:“对对对,是是是,我就是那只善良的手……的主人!”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雪微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完了,我忘记数到多少滴了!”

“你干嘛这么正经八百啊。拜托,那个什么滴管里的滴速都是大致上估计一下的,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么严格的。”顾言则自己熟练地调整了下滴速,然后躺下说:“再说我只是感冒了,又不是得了心脏病,根本不用这样对着秒表数好不好!”

看着孟菲斯滴管里“簌簌”下落的水珠,雪微十分担忧:“不行啦,你

开得太快了,心脏会负荷不了的。”她再一次调整了控滴开关,对着秒表认真核对着。“你怎么这么固执啊!”对,初雪微就是一个固执的人。她不理他,坚持着自己的习惯。终于算好了,这才斜睨他一眼,

说:“早上看见你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小时而已,就患上了这么严

重的感冒呢?”“早上你有看见我?”“对啊。你背着一个大吉他,在过马路。”顾言则的表情也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诧异令初雪微很满足,她接

着说:“我们站在不同方向的两个站台上,一个在马路这边,一个在马路

那边。”他耸耸肩,算是认同。“一人忘记一次,咱们算是扯平了。”她一面收拾治疗车,一面叮嘱

说:“你记住哦,输液袋里只剩下20ml的时候一定要按铃啊,不然空气进了血

管可是要死人的。”摘下一次性塑料手套,她将它放进垃圾桶内,然后推着治疗车准备出门。“喂,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回头,嫣然一笑。“初雪微。”

一·离别
与你有关的,我都深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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