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孩子

温暖的阳光柔和的铺在这座城市的大街上。

少城的魅力就在于,即使是在寒冷的冬日里也能够看到暖洋洋的太阳。

可是亲爱的的初雪微竟然在这明媚温暖的阳光里感冒了。她的头晕晕的,鼻头红红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裹了裹围巾,快步向红砖房走去。

实习工作依然没有暂停,也不知道要怎样开口说暂停。似乎一切都有了解决的办法,又似乎都没有。

父母不同意她结婚,这代表着她与顾言则想要通过正常的途径结为夫妻是根本不可能的。

顾言则求婚后的第二天,熊文时知道了他们的婚讯。

第三天,她打电话回家,征求父母的意见。

第四天,见到了顾言则的妈妈。

今天只是第五天,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电话铃声响起。

她接通电话。

“喂?”

“雪微啊,我是妈妈呀。”

“妈……”她忽然十分紧张,从脚底到头顶犹如被电击一般,一阵酥麻的感觉贯穿全身。

电话那旁的语气并不好,原本慈爱的初妈妈忽然变得很严厉。

“微微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和镜朴的恋爱谈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冒出一个顾先生来呀?”

“妈,你听我说……”

初妈妈的态度很强硬,容不得初雪微解释便说:“镜朴跟我说你们只是闹了一个小小的误会,这位顾先生只是你的好朋友,替他照顾你而已。你跟妈妈说,是不是这样的?”

陈镜朴是这样跟妈妈讲的?

初雪微的眉头皱了起来。

“妈,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就是这样的!你听我说,这件事情还没有传到陈家父母耳里,你跟镜朴赶紧和好。妈妈和镜朴今晚就到少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说完,就急急的收了线。

在易家父母的眼里,只有一个好女婿,那就是陈镜朴。

雪微其实统统都明白。

陈镜朴与她相恋多年,双方的父母早就相互认可了对方。忽然有一天,她竟然要与别的男人结婚,父母的心里当然不肯接受,顾言则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只是雪微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陈镜朴依然只是认为他们之间只是发生了一点点小小的误会呢?

她坐在小区的木质长椅上,拿出电话,拨通了陈镜朴的电话号码。

他根本不接她的电话。

他是在刻意的避开她,她颓然的垂下手。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肚子里的孩子是陈镜朴的,父母中意的女婿也是陈镜朴。如果她不那么倔强,愿意忘记从前的一切嫁给陈镜朴,也许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她为什么要将顾言则拖进这个圈子里呢?为什么要让毫无关系的他来承受不应该他承受的责任呢?

她有些迷茫,脑子里像是和了一团糨糊,实在想不出头绪来。

在父母反对她的婚事时,她的内心竟然如此迫切也如此焦虑,多么希望他们能够认可顾言则,多么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祝福。

假如没有那些往事,假如没有陈镜朴的存在,假如顾言则也没有生病,那么他们的际遇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这些假如,对她和顾言则而言都是奢求。

他们只是想要在一起,仅仅如此而已。

天空飘起了一丝小雨,雨丝里夹着少少的雪花,刮到脸色生生的疼。她搓了搓手指,戴上手套,站起身,向楼梯间走去。

雨丝夹着雪花,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许多天。

站在这间屋子的阳台上,顾言则久久的凝视着远处的红砖房。

此时此刻,她在干什么呢?

今天轮到她上中班,现在是下午三点了,她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他给她发了一条简讯,叫她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晚点他去接她,出去晚餐。但是,被她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今晚母亲要来,和陈镜朴一起。

他知道他们的婚事,她的家人一定是极力反对的。

“我们一起去面对,好吗?”

他发出去的这条简讯,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努力去扮演她生命中那个重要的角色。

陈镜朴、雪微还有宝宝,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他算什么呢?他想要做她的救世主,但却忘记了自己才是最需要被拯救的人。

他残败不堪的身体处处充满着危险,他又怎么能那样自私的想要陪在她的身旁,还总是认为自己是在为她付出呢?

他不过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却是那样的艰难呢。

从书房内拿过他的吉他,他坐在阳台上轻轻的拨了拨琴弦,接着,弹起一曲再熟悉不过的曲子——《Knockin'OnHeaven'sDoor》。除了日本女歌手翻唱的那一版本,顾言则更加喜欢原版。这原本是鲍勃?迪伦在1973年为电影《比利小子》写的插曲,后来,被九十年代红的发紫的重金属乐队“枪炮和玫瑰”翻唱,这才广为传播开来。而他最初听到的也正是这个版本。如果说,了解了歌词深意,大概会以为这是一首反战歌曲。可顾言则却更宁愿它是一首关于忏悔的歌。

独自一人时,他往往与唱机、书或是吉他为伴。与其他青年男子不同的地方也正是如此。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往往会有许多酒肉朋友或是三五红颜知己,具体哪位是女朋友哪位不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样子就占据了许多闲暇时光,再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孤独。顾言则从来不这样。因为前些年极少待在国内,也极少出去结识新朋友,他在国内的朋友圈子十分狭窄。而到如今也只剩熊文时一个了,可是熊文时除了要上班,还要管理酒吧,他是十分忙碌的,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陪伴顾言则。

所以,常伴于顾言则左右的也只有孤独。

从来没有一天去某个公司上班,从来没有一天向上级领导或是客户点头哈腰,也从来没有一天与心爱的人手牵着手亲昵的漫步于大街小巷,更从来没有一天,在父母长辈膝下备受关怀……

他的人生,竟然是如此的不完整。

除了书、摄影与音乐,他似乎再也找不到更加亲密的伙伴了。只有它们不肯抛弃自己,因为他从未抛弃它们。

后来遇见了初雪微,那个看起来似乎很乖实际上怪里怪气的家伙。他多么希望能够和她相扶相守走完余生。可却忘记了她是一个健全的人。她的身边有和蔼的父母,有数不清的亲戚朋友,还有挚爱她的男朋友。

一个不健全的,孤单单的人,又如何能够与完整的她相扶相守,走完余生呢?

这是奢求吧。

尽管他相信她一旦决定某件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但却依然十分畏惧亲情的力量,他知道那是无论什么也不会超越的力量。

窗外不再飘雪,下起了瓢泼的大雨。

陈镜朴将初妈妈安排在曾经住过的酒店,那间租给初雪微的屋子,他是不敢回去的,也不敢在那里约见雪微。

因为下雨的缘故,他们将约会改在了第二天。

坐在出租车内,初妈妈看着这陌生的城市,心里十分不悦。

“明天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做,竟然去破坏别人的感情。镜朴,你确定只是拜托他帮你照顾雪微吗?”

“是的。”陈镜朴选择了撒谎。原本此次少城之行他准备独自前往,可初妈妈却非要跟着一起来。他只有应许。除了初家父母,大概也没有谁能够控制初雪微的想法。

“哎,我们家微微原来是个懂事又听话的孩子,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啊。”初妈妈的心底十分难过,对于陈镜朴这个准女婿,她怀有深深的愧疚。

“也许,也许只是误会呢……”陈镜朴说,看向车窗外。

他当然希望只是误会。

窗外的雨一点也不像是冬日里那样委婉,倒很像夏天的暴雨。

他很害怕再见初雪微,有些忐忑不安。

早晨的第一抹阳光轻轻的撩开窗帘,给了满室的温暖。

风雨过后,总有阳光。

初雪微站在阳台上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是永远无法逃避的。

“言则啊,跟我一起去见妈妈好不好?”

顾言则原本躺在床上还在休息,因为她的电话而猛然坐起。

起床,洗漱,刮胡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许久,确定自己干净整洁了,才又找了干净衣服换上。

可是,是穿西装呢?还是像平时那样比较好?

他十分苦恼。关键是,衣柜里似乎就没有西装的影子,统统全部都是休闲装。他从来没有做过上班族,也从来没有出席过正式场合,哪里能够搭配出像样的造型来呢。

“喂,文时啊,雪微的妈妈来了,你说我怎么穿才好啊?”

他像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人第一次面试那样紧张。最后,在熊文时的建议下,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衣,外套一件黑色的中长呢大衣。一条灰色的围巾缠在脖子上,总算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的“黑社会”。

这是唯一的一套接近“正装”的服饰了。

他拖开床头立柜的抽屉,拿出一把车钥匙,匆忙出门。

初雪微在红砖房的小区门外,站着等了他许久。

他的车停在她跟前,摇下车窗,对她露出一张笑脸。

她往手心里哈着气,小碎步的跑到付驾的车门前,拉开门,坐进来。

“又是借上次那位朋友的车啊?”她问。

他略显尴尬又愧疚的看了她一眼,歉意的说:“自己的。”

“啊,原来连这也隐瞒了我!”雪微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老实交代吧,从前瞒着我的事情挺多的吧。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告诉我呢?”

“以后我都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那之前为什么不见你开车呢?”

“这个啊……”他专注的看着前方,似乎有些难为情:“如果我说,是为了保护环境,你会不会笑话我?”

她果然笑了起来,对于这个理由,她实在觉得他可爱得过分了。

“我就知道你会笑话……”

“好啦。你知道我的笑和别人的笑不同的好不好!”她接着问:“这么环保,那当初干嘛要买车啊?”

“那是四年前了,当时正好手里有闲钱,想要和大家一起出去旅行,有辆车要方便一些啊。”他皱皱眉头,不好意思的说:“年轻的时候,不太懂得计划人生。”

“那么现在就懂得了吗?”

“是啊,遇见你之后懂了许多!”他的手,轻轻的覆在她的手指上。

她的手指细长又白皙,这样的手指,十分适合学钢琴,或绘画。

“你应该除了跳舞再培养一个兴趣爱好来。”他忽然提议说。

初雪微摇摇头黯然的说:“跳舞啊?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你不知道,每到下雨天的时候,我右腿钉了钉子的那个位置就会特别特别的疼。我想我这辈子啊都与舞台是无缘的了。”

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那你可以学钢琴或是画画啊,书法也行……或者,唱歌啊。”仿佛找到了一个十分好的出口,他的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转头看她,建议说:“你的声音唱歌应该十分好听的吧,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顾言则……”她的心底,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嗯?”

“你不要这样故作轻松了好不好!”她忍不住提到了关键的问题:“我爸妈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而且,现在要去见的人还有陈镜朴的。”

“我知道啊。”

他早就知道,可并不因此而放弃。

“你害怕了吗?对于我们即将要面临的问题。”他反问。

她咬咬唇,摇摇头。

不是害怕,而是比害怕更加令人担忧的恐惧。

她十分了解老妈的性格,对于顾言则即将要面临的场面,她简直不敢想象。

“如果……我是说如果,妈妈说了伤人的话,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啊!”

“放心吧。她是雪微的妈妈,我怎么会生气呢。”他的嘴角牵出一弯笑。

车子在一条小街停下,那间咖啡厅,是之前初雪微与顾言则母亲见面的地方。

站在这间咖啡厅的门前,她对顾言则说:“顾言则,那晚就是在这里,我有见过你妈妈。”

“我知道的。”他揽过她的肩,温柔的说:“我妈后来打电话告诉我,说她很喜欢你。”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这样,她的心底稍微放心了许多。

有些时候,最亲密的爱人,往往会在彼此的背后去了解对方。偷偷认识他身边的朋友,他的亲人,他的前恋人。其实,这仅仅只是因为太过在乎他,想要了解他,就要从方方面面都要了解,只有这样,才仿佛能够完完全全的走入他的世界。

她以为她这样做,他会不知道。

却忘记了,其实他与她一样,迫切的想要进入对方的世界去。

从求婚到现在,她终于能够肯定自己内心的感受——他们是相爱的。

他们走进那家店。

双腿像是绑了铅筒,走一步,沉一步。

在二楼临窗最末端的卡座内,坐着一位神情严肃的妇人。顾言则知道,她应该就是雪微的母亲。她与雪微的眉目之间就十分相似。

但她却有一种凌厉的气势,驾驭家庭多年,女人往往会有这样的气势。

“伯母您好。”他礼貌的向她问候。

她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女儿说:“雪微你下去一下,我要单独和顾先生谈一谈。”

“妈……”

“下去!”

初雪微看了一眼顾言则,他对她微微一笑。他总是那么乐观,即使当下母亲就要说出难听的话,判他死刑,想必他也是笑容满面。

她转身,向楼下走去。

在木质扶手的旋转楼梯尽头,她看见了陈镜朴。

“雪微,最近你还好吗?”

她深吸口气。

这样的局面,是她当初所担忧的,没有想到果真成了现实。

二楼是一个清雅的地方,因为是早晨,所以除了初妈妈与顾言则,基本没有别的人。

安静的地方更方便谈话,这也是初妈妈选择楼上的原因。

“顾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博得了我女儿的信任,但是此时此刻,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和雪微的父亲都觉得你们并不适合。”初妈妈的表情很冷,但是语气尚属客气。

顾言则有些局促,手心已经汗湿了,他低着头,说:“伯母,我知道我的忽然介入会引起您和伯父的误会,但是我对雪微的心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诚恳请求您,让我照顾雪微好吗?”

“这是你的想法而已。我只在乎我的女儿她的未来是否幸福。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嫁给你的话,她一定不会幸福。”

初妈妈的语气十分傲慢,顾言则抬起头看着这位母亲,轻声问:“伯母,那您知道雪微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吗?”

对于他的反问,初妈妈感觉像是被挑衅了。

她有些生气,斜睨他一眼,然后看向窗外:“她所想要的未来,不过就是安稳一生相夫教子,简简单单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你并不能够满足她。”

“不。”顾言则摇摇头:“这是你们希望她拥有的生活方式,却并非是她所想要的。”

“你以为你就了解她心里所想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这些呢?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和雪微爸爸对于她未来的安排。我看你也是一个讲道理的年轻人,应该很明白破坏一个女孩子的前途还毁掉她的终身幸福是多么大的罪过。镜朴是个好孩子,他们两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我们也都十分认同他们。你应该是明白的,为什么你就不肯放手呢?非要我这个做长辈的把话讲得那么难听才肯吗!”初妈妈有些恼羞成怒。

顾言则知道,一时半刻是无法取得她的信任的。只好点头说:“对不起,其实我应该早一点去拜会伯父伯母的……”

“客套的话就不用再说了,雪微的爸爸若是想要见你,就不可能让我亲自到少城来。我们之间也不用再废话了,我和雪微父亲的意见已经非常明确了,希望你能够主动退出。”说完这段目的明确言辞犀利的话之后,像所有老太太那样,初妈妈哆嗦着嘴唇不停的念叨:“结婚?开什么玩笑,我的女儿大学还没有毕业呢!”

顾言则知道已经无法沟通下去,低下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楼下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雪微,你不要上去……”是陈镜朴。

旋转楼梯“蹬蹬”作响,是鞋子踏在木梯上发出的声音。

“顾言则,顾言则,我们回家去,不要理他们……”楼梯口刚探出初雪微的头,就听见她的声音。

顾言则站起身,向她看去,却见她忽然摔倒,整个人滚下楼梯。

“雪微!”他的心像是被一块铅石绑住,无止境的往下沉去。

那一刻,就仿佛是地狱陡然降临,他担心着她,也担心着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急速的,甚至在陈镜朴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奔至她的身旁,抱着她,心疼不已。

“你有没有怎么样?摔倒哪里了吗?”

在他的怀里,她轻轻摇摇头。只是一不小心踏空了台阶,所以才会跌倒,楼梯并不十分高,但却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的眼角挂着泪,因为惊吓的缘故,手脚都在发抖,可还担心着顾言则的感受,她抓住他的手,急切的解释说:“顾言则,我妈妈讲的话不好听,你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

“傻丫头,我怎么会生气,伯母也是为你好……”

“我都听到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

顾言则准备抱起她,却被陈镜朴拦住。

“你要干嘛?她还不是你老婆呢!”

赶过来的初妈妈也站在陈镜朴的身旁,对顾言则说:“我这当妈的还在这里呢,你要带我女儿去哪里呀?”

顾言则并不理会,抱起雪微,准备出门。

初妈妈拉住了他的手臂,想要抢过女儿。

初雪微因为跌倒受了惊吓,还未回过神来,又见妈妈和陈镜朴为难顾言则,心里一着急,忽然感到一阵恶心眩晕的感觉席卷而来。

“顾言则,我肚子好痛……”说完这样的话,她幽幽的闭上眼睛。

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顾言则对陈镜朴怒吼一声:“滚开!让我带她去医院!”

医院走廊里的灯,总是令人绝望的惨白。

病房门外,顾言则抱着头坐在长凳上,沉默的就像一尊雕像。

病房内,初雪微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眼睛痴痴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电灯,一动也不动。

因为过度惊吓,长期心情压抑,怀孕两个月的她,自然流产了。

她曾经那么厌恶这个孩子……现在上帝终于让他离开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那么的痛。

在她接受顾言则的求婚之后,就已经开始憧憬着三口之家的美好未来。尽管唯一的遗憾是孩子并非顾言则所亲生,可她绝对相信顾言则会待他如同己出。他们三个人会相依相守的过一辈子,她和顾言则要看着这个孩子渐渐长大,渐渐成熟,最后结婚生子。

这是多么美好的人生啊,她一直以来不敢奢望的幸福,曾经就在手边。

可现在,一切都破碎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像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房间的角落里,一位母亲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她额前散落的发,令她看起来更加凄然。眼前病床上躺着的这个孩子,在她眼里曾是多么的乖巧懂事,从来不会顶撞她,更不会令她生气,她承载着她多少的期望,多少的梦想,她一直不遗余力的培养她,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完美。而现在,竟然……

她的心都碎了,这一切都是从半年前来到少城开始的。她陡然站起身,走出门去,看着坐在长凳上的顾言则,然后愤恨的给了他一记耳光。

“畜生!”从牙齿缝里,她狠狠的吐出这两个字。然后转身,倚在走廊的墙壁上低声啜泣。

顾言则仰头靠在墙壁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在不远处,陈镜朴半坐在地上,直直的看着他。

他与雪微相恋五年都不曾越雷池一步,只因为一次酒后侵犯,雪微便怒不可竭的与自己分手,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性洁癖者。

可是为什么与眼前这个叫顾言则的男人却能够那样恩爱呢?两人不仅怀了孩子,还要准备共度终身……

一种被背叛的仇恨从心底愤然涌起,将他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顾言则的跟前,拎起他的领口,愤怒的说:“凭什么?你凭什么和她在一起?她竟然还怀了你的孩子!”

一记拳头,重重的落在顾言则的脸颊。

这一次,顾言则无法再沉默。

他抓住陈镜朴,回敬了他一拳。

“你真他妈的愚蠢!”顾言则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这一句话,这一记拳头,令从小养尊处优的陈镜朴仿佛失去理智一般。

两个愤怒的男人打了起来。

走廊上路过的病人和护士都惊叫起来。初妈妈想要上前阻拦,却根本无法近身,只能不停的说:“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同样被怒火点燃的两个人,哪里听得进去。

直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冷冰冰的说:“陈镜朴住手,那是你的孩子。”

握住顾言则衣领的陈镜朴颓然松开手,转过身,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的初雪微,魂魄仿佛丢了一半。

那个忽然消失掉的孩子,竟然是他的?

十六·孩子
与你有关的,我都深爱着
免费计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