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风错第六章 草芥
知府大人像是在对孟泊川说,更像是在对年少时的自己说:“人啊,年少时揣着糊涂装明白,年纪渐长,就要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人这一辈子,真难啊。”三日期限,已然过去一日。知府大人却未松口,似是未曾听闻江太傅愿意宽限时日般。孟泊川几番求情下,知府大人才权量丫鬟霖儿毒杀案与江太傅府江白芨失踪案,较其轻重,这才叮嘱孟泊川以寻找江大小姐为重,命他收拾行囊亲自去江南方向寻找江家大小姐。世道混乱,丫鬟命如草芥,小姐丢了便派知府衙门的捕快亲自去寻。孟泊川争辩几句,却被知府大人强压下来:“你懂什么?这丫鬟既然已经死了,凶手早抓晚抓都会抓。但是,要是把这江太傅府的大小姐丢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怎么活?”孟泊川只觉这等说辞何其荒谬,无奈命令难违,只好领了任务。知府大人为谨慎起见,又派遣了两名捕快同行,请人去江太傅府上拿了江家大小姐江白芨的画像交给孟泊川,再三叮嘱务必要找到江家大小姐后,让孟泊川与其它两名捕快先行回家收拾行囊。孟泊川闷闷不乐,自觉愧对霖儿的亡魂。自己做捕快,本是为了惩恶扬善。如今,霖儿被毒杀的案件毫无线索,红姑提醒他凶手的目标可能是江白芷,偏偏江白芷不知何故被江太傅关了起来,再加上那句没头没脑的“风筝丢了”说给梁丞相公子梁京墨听后,红姑似乎在责备他行为不当。这一切,疑点重重,尚未来得及查明真相,却被派遣到江南去找一个逃婚的大小姐。想到此,孟泊川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路踱步,慢慢走到了胭脂铺门口。走入门内,孟泊川迎面见到了左红昭,她刚送走两位客人。左红昭并未给孟泊川好脸色看,转身便走,孟泊川只好自行上楼,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不一会儿就打好了包袱。左红昭见到孟泊川背着包袱,并未多问,依旧自顾自整理着胭脂台。孟泊川心想,还是应该告知左红昭一声,便快走两步走到左红昭面前:“红姑,知府大人给了我江家大小姐的画像,命我去江南找江家大小姐。因此,我要去江南几日,这几日,你可能要自己吃饭了。”“我一个人习惯了。”左红昭冷冷地说。冷若冰霜的左红昭,令孟泊川无法轻松。初见时,左红昭也是一副冷淡神情,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问上一句他身上是否还有银两,可见也是会关心人的性格。再后来,孟泊川走投无路,厚着脸皮相求,虽然起初被拒绝,最后左红昭还是一一打点得当,收留了他。相处时间即使不长,孟泊川也能感受到左红昭面冷心热的个性,而如今,左红昭似乎真是对他寒了心。“红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冷漠?”孟泊川不打算轻易罢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左红昭苦笑一声,暗自想,孟泊川与高昱涧的个性实在是相差甚远。高昱涧是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孟泊川是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肯罢休,这事若是换了高昱涧……哦不,高昱涧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想到这里,左红昭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孟泊川看着左红昭表情的变换,不知何意,更加急切:“红姑,你说呀,江家二小姐让我传话,我便传话,为何你要恼我?”“我没有恼你。我只是为有情人惋惜。”左红昭回答。“有情人?”孟泊川更加疑惑。左红昭叹了口气,心中无奈,只感叹转世竟然会让智商下降:“江家二小姐让你带的那句话‘风筝丢了’定然是有寓意,仅从字面上看,就不是好消息。这样的一句话,江家二小姐大可以随便派遣一个丫鬟去梁丞相府传话,可是她却被江太傅关了起来,只能求助你去传话,说明这句话是不被江太傅允许的,甚至有可能就是江太傅将江家二小姐关起来的原因。而梁丞相公子梁京墨听闻这句话之后的表现,也证实了这句话对梁公子毁灭性的打击,梁公子一再确认,并非是没有听清,只是不愿相信。人家问你为何江家二小姐没有亲自来,你大可以不答,毕竟你的承诺已然兑现。但是你既然答了话,就应该好好答,你告诉梁公子,江家二小姐被关起来,来不了便是,说什么她做错了事。你可知道,你那句话足以令梁公子气绝?”“你……你的意思是,江家二小姐与梁公子是恋人?江太傅强行将他们拆散?”孟泊川总算听懂了他昨日的行为有多莽撞,懊恼不已。“我不确定,我只知道,梁公子此刻想必心如刀绞吧。”左红昭已经好几百年没向人解释这么多话了,很容易觉得乏味,不愿再多说。孟泊川越想越恼自己,一跺脚:“不行,我要去梁丞相府向梁公子说明事情原委。”左红昭本想揽住孟泊川,以免他在梁丞相府吃闭门羹。昨日他到梁丞相府说的几句话,便让梁丞相唯一的儿子情绪失控,又加上孟泊川是帮江太傅府带话,梁丞相自然而然会将孟泊川看作是江太傅的人,怎么可能给孟泊川好脸色看。但是左红昭还是没有阻拦,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插手孟泊川的事情。既然孟泊川有心要认错,那也不是坏事。何况孟泊川做了错事,要道歉,要承担后果,都是应该的。孟泊川走了两步,突然又折了回来,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玦,递给左红昭:“我去梁丞相府向梁公子道完歉后,便要启程去江南找江家大小姐。这块玉玦是我昨日在江太傅府捡到的,没找到机会归还,如果红姑有时间,还望代我归还。若是太忙,就暂存在胭脂铺里,待我回到长安,自己亲自送过去。”左红昭接过玉玦,只见这玉玦晶莹剔透,成色上好,却有熟悉之感,便拿在手上看了看,又闻了闻气味。孟泊川交给左红昭后,急着去梁丞相府向梁京墨请罪,走了几步,却突然被左红昭叫住了。“孟泊川,江家大小姐的画像,你现在是否带在身旁?”左红昭神色有些严肃,手中大力握着玉玦。孟泊川点点头:“有的。”“能否打开借我一看?”左红昭问。孟泊川听到左红昭开口,虽然不知道为何左红昭突然对江家大小姐起了兴趣,还是立刻从包袱中拿出了江家大小姐的画像,平铺在胭脂台上。画像中的江家大小姐身形曼妙,长相与其妹江白芷有七分相似,低眸浅笑,手中的圆扇似掩未掩其面容,增添几分妩媚。左红昭看了一眼画像,轻声说:“你不用去江南了。”“不去江南?”孟泊川停住脚步:“为什么啊?”“这么一来,这件事情就可以全部说通了。”左红昭自言自语着:“不对,是两件事情都可以说通了。”孟泊川走向左红昭:“红姑,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总是听不懂你说话。”“你现在去梁丞相府,一定要想办法见到梁京墨,不用说太多,只需告诉他有人在江府等他,让他务必派人去救。”左红昭提点着孟泊川。孟泊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在等梁公子?派人去救?”“是,还有这块玉玦,是梁公子的。你可以带去,物归原主。”左红昭将玉玦递给孟泊川。孟泊川接过玉玦,继续追问:“红姑,你是怎么知道这块玉玦是梁公子的?这明明是我在江太傅府的大堂捡到的呀。”“去年,我见过这块玉玦。梁公子刚从塞外回来,便来了我店里,说是想给心上人订一盒胭脂,让我把有十六片花瓣的樱花加入胭脂中。他当时将这块玉玦放在胭脂台上,我无意中看了一眼,便记住了。”左红昭知道,在此时将事情解释清楚十分有必要,不然,孟泊川到了梁家只怕又是一通胡说。既然决定帮一帮这对有情人,即使自己不能公然插手,也不能再帮倒忙。“红姑,你无意中看了一眼便能记住?红姑你真厉害。”孟泊川居然毫不质疑左红昭的判断。这让左红昭有些吃惊:“你竟然就这么相信了?这世间,物有相似,时隔一年,我看走眼了也不一定。”“嘿嘿,你说的我就信。”孟泊川笑。左红昭不想过多思考孟泊川的话,耐心解释:“这块玉玦出自塞外,再具体一点来说,是红山。长安人鲜少去塞外,何况是一向以明理遵礼的江太傅家是不会愿意去塞外,更不会与塞外有往来。反倒是推崇经商的梁丞相府,常与塞外互通有无。因此,这块玉玦,既然是出自红山,那就是我那日见到的梁公子带来的玉玦无疑了。”孟泊川点点头,继续等左红昭说下去。“至于这块玉玦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太傅府,那是因为梁京墨梁公子的意中人在江太傅府里。”左红昭说。孟泊川猜测:“是江家二小姐吗?怪不得江家二小姐让我带话给梁公子。”“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江家二小姐,但是江家二小姐明显是对你有意,不太可能和梁京墨梁公子同时存在感情。”左红昭说着,被孟泊川打断:“我与江家二小姐并不熟悉。”孟泊川很紧张,可是左红昭没有接话,继续说:“直到我闻到这块玉玦上的气味,看到江家大小姐江白芨的画像,我才确定,与梁京墨梁公子相恋的,其实是江家大小姐江白芨。”“气味?”孟泊川认真地闻了闻玉玦上的味道:“微微泛苦,这能说明什么吗?”“白芨不仅是中药,还可以作为观赏花。江太傅宠爱两个女儿,尤其喜欢酷爱诗书的大女儿江白芨,平日里十分朴素的江太傅,购置了数盆白芨,置于江家大小姐江白芨的庭院之中。因为佩戴玉玦之人,常年处于府中,所以玉玦上带有白芨淡淡的苦味。由此推测,梁京墨的意中人要么是平日里负责照顾江白芨庭院的丫鬟,要么就是江白芨本人。而通过看江白芨的画像,可以很轻易就发现江白芨手中的圆扇,身上的披风乃至头上发簪均是樱花式样。江白芨酷爱樱花,梁京墨投其所好,从塞外带来十六朵花瓣的樱花,托我制作成胭脂相送。而江白芨芳心亦许,将梁京墨送的玉玦随身携带,玉玦便沾上了白芨的苦味。”左红昭看向孟泊川:“这么说,你可听得明白?”孟泊川眼睛里尽是对左红昭的崇拜:“红姑,你真是太厉害了。”“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趁梁京墨还没有忧伤而死,你快去梁丞相府吧。”左红昭催促着孟泊川。孟泊川高兴地拿着玉玦便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左红昭说:“遇见你真是太幸运了!”左红昭目送孟泊川跑开的背影,愣了愣神:“但愿这真是幸运吧。”孟泊川一路小跑到了梁丞相家,本做好了遭受冷遇的准备,没想昨日本来赶走他的仆人见了孟泊川,却像看到救星一般,高兴地大喊:“老爷,孟捕快来了!”说着就把孟泊川迎了进去。孟泊川正不解着,梁丞相急切地对孟泊川说:“孟捕快,你来了正好。老夫想求你一件事。”“丞相这是哪里的话,丞相有事情吩咐小人,小人必定照做。”孟泊川受宠若惊,这是多大的事情,居然让位高权重的梁丞相用上了“求”这个字眼。“那就请孟捕快对犬子说,江家小姐仍然钟情于他,给他些希望吧。京墨早年间他便跟着商队去塞外,身体本就不好,昨日听到那句话后更是咳血不止,再这么下去,只怕……”梁丞相悲伤地说不下去。孟泊川立刻明白为什么左红昭如此恼他,赶忙对梁丞相说:“丞相放心,小人此次来,正是为了告知江家小姐的消息。”梁丞相连忙点头,带着孟泊川三步并作两步走入了梁京墨的房间。房间里药味浓烈,可想而知梁丞相请了多少大夫来看梁京墨的病。孟泊川自知大错已成,满脸歉疚地对梁京墨说:“梁公子,昨日是小人话未说明……”躺在床上的梁京墨,气息虚弱,打断了孟泊川的话:“孟捕快,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江梁两家,本就不可能。是我不自量力罢了。”“不,梁公子,你听我说。昨日让小人代为传话的,其实是江家二小姐,她说自己做错了事,因此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来。此刻,江家大小姐一定也在江府里,等着梁公子去救她呢。”孟泊川按照左红昭的说法,尽量精简地将事情原委说明了,说着又将携带的玉玦拿了出来,递给梁京墨。梁京墨无神的眼里涌起了光亮,接过玉玦,看向梁丞相,梁丞相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也罢,也罢,为了你,我这张老脸,不要了便是。”梁丞相并未责怪孟泊川的言语之失,此时此刻,他更加感谢孟泊川带来这个消息,让他的儿子能够重拾希望。梁丞相谢过孟泊川后,待孟泊川离开梁丞相府,便带着两个仆人去了知府衙门。知府大人听闻梁丞相亲自到访,赶忙出门迎接。“犬子的爱猫,今日被人抓去了。老夫府中的仆人看到,是江太傅的仆人所为,如今犬子因为失去爱猫,卧病在床。老夫实在没有法子,希望知府大人代老夫搜一搜这江太傅府。”梁丞相虽然言语客气,姿态却极高,不允许知府大人说一个“不”字。知府大人有苦难言,从未听闻梁丞相有养猫的嗜好,如今提出要搜江太傅府,只怕就是故意找茬。梁丞相的要求不可能拒绝,可是若是因为这个理由去搜查江太傅府,又得罪了江太傅,左右为难之际,梁丞相提出了解决办法。“老夫也不为难你。这江太傅怎么说也是朝廷要员,你去搜他的府,也确实不合适。”梁丞相摸了摸胡须。知府大人有了台阶便赶快下:“多谢丞相体谅,还是丞相体谅我们下面这些办事的人啊。”“你就派遣些捕快去江太傅家,说老夫的家仆看见朝廷钦犯路南琛闯进了他的府邸,为了安全起见,要派捕快进行搜查。”梁丞相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法,知府大人十分认同,路南琛是江湖剑客,热衷于江湖比试,与人结怨不少。后来据说他收了重金,杀害了本在西北驱除外敌的将军谭渠先,朝廷大怒,下令捉拿他,不料他却跑了。此人未被抓获,人人自危,若是用这个理由,又可以搬出梁大人的名号,哪怕江太傅心中不悦,也不好拒绝,更不会迁怒到知府大人自己身上。知府大人拱手:“下官这就去办。”为表尊重,知府大人亲自带着一些捕快去了江太傅府。说明来意后,江太傅立刻拒绝了:“若是路南琛那钦犯真在本官府内,本官会自行捉拿,不劳知府大人费心了。”“江太傅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天子脚下,江太傅是朝廷命官,就算自己不看重自己的生命,也该为社稷、为全天下百姓着想啊。既然老夫的家仆看到这钦犯闪身进了江太傅的府邸,哪有不请来知府大人好生搜查的道理?”知府大人没有想到梁丞相居然跟了过来,根据眼下形势,赶忙帮腔:“江太傅,下官一定嘱咐手下人搜查时不要碰坏任何器物,还望江太傅以安全为重啊。”江太傅急了,若是捕快真的搜查全府,只怕事情会难以收场。梁丞相走到江太傅面前,直视瞪着他的江太傅,小声说:“将江小姐放出来吧。老夫和你斗了一辈子,不想把唯一的儿子也斗进去。只要你同意江小姐与京墨的婚事,老夫便辞去丞相之职,永不参与朝政。”梁丞相一字一顿,本在气愤之中的江太傅不由因为惊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从血气方刚斗到如今白发明显的梁丞相。辞去丞相之职,何其大的牺牲。“只怕此事不由得你我。”江太傅竟有些哽咽。“只要你放出江小姐,我们可以试着搏一搏。”梁丞相坚定地说。江太傅点了点头,梁丞相转身对知府大人说:“老夫刚刚问了问江太傅府中的情况,江太傅府十分安全,就算有钦犯,现在应该也已经走了。今日就不搜查了。”梁丞相的话毫无逻辑,知府大人却只能点头,向江太傅行了个礼,带着捕快们回了衙门。权术之争,知府大人早已看惯了。无非是配合着长官们演出戏,彼此戏弄罢了。但是知府大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回到知府衙门不久,江太傅府的仆人便来销案:江家大小姐回来了。与此同时,梁丞相府的仆人也来了,要求知府大人将丫鬟霖儿被毒杀的案子给结了。对外宣称是霖儿自杀,而此案的功劳给孟泊川孟捕快。两件案子,不出三日,确实是结束了。虽然其中疑点诸多,知府大人亦知其门道,还是让梁江二家的仆人传话,说一定办到。知府大人派捕快朝着江南方向去追孟泊川与另外两位捕快,让他们回长安。去寻找孟泊川他们的捕快,还没有走出长安城门,就在一家面摊上看到了正在吃阳春面的孟泊川三人。原来孟泊川与本应该同去江南的两个捕快会面后,推脱说离开长安前,想再吃一碗阳春面,两个捕快本就不是勤劳肯干的人,心想能晚一些是一些,何况出了问题,这个主意也是孟泊川提的,知府大人要责罚也会有孟泊川担着,因此欣然应允。三个在街上找了家面馆,愉快地吃起面来。孟泊川没有想到事情解决地如此顺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霖儿的案子居然草草地就结了,而知府大人还要嘉奖自己,说霖儿的死因是他查出来的。“大人,霖儿的案件明明……”孟泊川希望能继续追查下去,却被知府大人打断了:“这个案子你办得很好,本官会记你一功。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明日也不用来了,本官给你放假,让你好好休息。”“大人,可是……”孟泊川仍然坚持着。知府大人苦笑了一下,对孟泊川说:“本官也曾和你一样。以为天地乾坤,黑白昭昭,最恨勾心斗角、仗势欺人之辈,可是呢,终归不过为了苟活于世,随波逐流罢了。如今梁丞相有意提拔你,你不要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才是。”孟泊川没见过这种神色的知府大人,只呆呆看着。知府大人像是在对孟泊川说,更像是在对年少时的自己说:“人啊,年少时揣着糊涂装明白,年纪渐长,就要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人这一辈子,真难啊。”知府大人脸上的悲伤不过持续几秒,转而被他一贯的狡黠表情代替:“好了,本官都放你假了,回去吧。在梁大人面前,可一定记得帮我美言几句。”孟泊川自觉再去解释是毫无意义的,只好点头称是。在归家的路上,他回忆起这短短几日里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长安与自己想象中相差甚远。车水马龙,一片祥和景象的长安城,居然有那么多无奈,那么多心酸,还有那么多唏嘘。他不由得想到了左红昭,她总是戴着面具,待人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孟泊川以为那就是左红昭原有的样子,却不知道曾经的左红昭笑靥如花,美貌无双,明眸善睐,拿着风车在大街小巷奔跑而过,融入长安最美的景色之中,盎然香溢,其笑声如银铃,与和煦春风一起,成为长安众多公子哥心中最美的白月光。那样好的场景,孟泊川没有见过,可是确实真实地存在过,即使,只是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