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你永远无法掌握命运的时候,只能默默承受那些不快。挤出明珠会展中心的时候,舒小夕才有一丝丝的雀跃。刚刚的应聘经历对她来说像是做梦,不过无意间使她心情放松不少,一看手机已经快晌午了,她哼着歌收拾心情去找依依吃饭。孟依依看着眼前吃得不亦乐乎的小女人,有些郁闷,枉自己费了几天工夫找关系替她奔波,没想到她竟跑去应聘。“依依,你也吃啊,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没变成吴彦祖吧?”舒小夕帮她夹菜倒水,笑着说,“我也没确定就能去得成,你替我找的那几份工我挨个去见,这还不行?”孟依依不服气,“你长进了啊,生猛得很,人才市场也敢进,想当初你去个厕所还得我陪呢。”舒小夕暗为自己的黏糊劲儿道声惭愧。打小只要是出门的事,她无论如何都得拉个人陪,一度曾认为自己有同性恋倾向,直到遇上沈志邦,她改为什么事都拉上他,才结束了女友们的痛苦生涯。孟依依狠狠咬了一口自己厌恶的芹菜,苦着脸咽下去。她正在减肥,身为公众美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时刻注意保持身材,她要在女人的巅峰时期各方面都做到成功,包括感情和事业。她吃了几口又不甘心,“凭什么你能吃肉我却吃菜,不行,你也跟着我减肥,想想你马上得到成悦去,那里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你得以完美形象出现在那里,倾倒众生。”如今的女人,不管胖瘦,都喜欢标榜自己要减肥,喝苦丁茶,吃辣椒,减肥药跟不要钱似的往家搬。其实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当然包括老妈和老妹,都喜欢她们胖点;对于不是自己的,都喜欢怎么好看怎么来。舒小夕是见到孟依依后才知道,成悦居然是数一数二的实力派企业。难道自己离婚以后反倒成了有福运的人?打瞌睡的碰上软枕头,她才想着找份工作,马上就有了机会。她伸手摸了一下孟依依光滑的脸蛋,戏谑地说:“倾倒众生的是你啊,依依,你放心,不管我有多长进,我总是最爱你的。”“那是,我常想上帝创造我的时候一定少给了我一样东西,导致众多怨女的出现。”噗!舒小夕听了她大言不惭的话后,差点儿没把嘴里的果汁喷出来,咳嗽不已,“依依,说实话,你到底打没打算结婚?”孟依依懒散地放下勺子,“结婚能给我现在的生活带来更好的改变吗?”孟依依以前不是这样的,可大学里与学长谭家明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彻底颠覆了她的爱情观。谭家明在大四毕业后第一时间出国,仿佛那些风花雪月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哭过找过,甚至动了自杀的念头,也没闹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至失踪几个月的谭家明从美国寄来一封不咸不淡的分手信,原来他答应了一个有身份有背景一直对他穷追不舍的富家女去寻找人生中更美好的生活。自那之后,依依便抱了游戏人间的态度,她心中的白月光是黑暗的。舒小夕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劝人走结婚生子的正途,她本身就是失败的代名词。两个女人都陷入了沉默。“小夕,你好吗?”沈志邦突然出现,熟悉的口吻让舒小夕微微一颤。她迅速地调整脸部表情,一边回答“很好啊”,一边用质问的眼光看向孟依依,难道她离婚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吗?依依急忙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干这种事,舒小夕自是不信,目前她并不想与任何一位男士有关系,这个初恋男友的出现使她心中郁闷无比。沈志邦一身灰色西服,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稍稍挡住他锐利的眼神,与上学那会儿永恒的小生模样相距甚远,如今俨然一副社会精英模样。正午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照射进来,他站在餐桌旁看着两个女人在阳光下你来我往,仿佛看到了学校里的青春岁月。那时候她们也是这般玩闹,这么多年了,小夕在他的眼中一如当初那个无心机爱笑的女孩。拉开椅子坐下,他直接切入正题,沉声道:“小夕,我想和你谈谈。”孟依依摊摊手,“老沈,你是在赶我走,OK,我消失。”说完她起身拿包结账,动作一气呵成。他们是认识了N年的老朋友、老同学,看得出来,沈志邦对刚恢复单身的舒小夕有些想法。当然,她不是硬要好友与旧男友凑成一堆,可这说不定预示着小夕会行蜜运。舒小夕只来得及目送她离开餐厅,然后转过头看向沈志邦。这个餐厅的环境不错,卡座里谈话不会受外界影响,她有些纳闷为什么他不坐到对面去,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有些压迫感。她努力展开自己最完美的笑容说:“你最近好吗,听说想要离开远大?”一直都知道他的消息,他去了远大公司,升得很快,短短几年间便成为都市新贵。一如他也知道她的事,嫁人成家,与有了外遇的老公刚刚离婚。同住在一个城市,同学熟人那么多,总有人会不时提起他或她的消息,有意或者无意。这个城市很大,自分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见过谁;这个城市也很小,无意间便能听到对方的名字。沈志邦却没有说话,回忆使他有些恍惚。“你还和以前一样,小夕。”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他长吐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对面坐下。中间隔了张桌子让她放松不少。他改变心意,不做所谓的谈话,而是像个老朋友般地随意问她:“待会儿要去哪儿?”“或许回家吧。”“好吧,我送你回去。”舒小夕虽然疑惑他什么也没谈,不过也好,他如果真说些什么,她怕自己会呆掉。当初是怎么分的手呢?其实连分手都没有。青春校园的产物总是无疾而终,他比她早一年毕业,脱离学校进入社会打拼。男人都有事业情结,只不过沈志邦转变得太快,不到一年便在两人之间制造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两个世界的人如何能长久?男人是比女人更奇怪的动物,你无法掌控,更无法深入了解。当你费尽心思想要去理解一个男人为何愈行愈远,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答案时,那种感觉又窝囊又茫然。所以舒小夕一遇上像卫广那样好理解的男人便安心嫁了过去,并且沾沾自喜,认为起码这样过起日子来不会太难。她坐在车上看着他熟练地驾车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心下微微郁闷,原来他真的知道自己离婚的事,不然不可能问都不问一下就往她娘家开去。车子缓缓地在小区门口停下,沈志邦没有开进去,他下车绕到另一边给她打开车门,待她矜贵如女王。舒小夕扶着车门,准备深沉地说一句:“志邦,我们不必这样客气,你看这天空,这白云,还有华丽的微风……”她准备用半是明媚半是忧伤的话语来结束今天这场偶遇,谁料到手机突然鸣叫起来,她只得匆匆对他点头示意告别,同时掏出手机接电话。一定是孟依依那个好奇心泛滥的家伙打过来探听消息的。她先回头看了看,见沈志邦站在车前目送着她,便急忙回头不看,接起电话就说:“依依,这么快就想我了?”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女人细细软软的说话声,“呃,对不起,我好像打错了。”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舒小夕翻看一下来电号码,果然是个生号。她不太在意地将手机重新装进上衣口袋。她不喜欢拿包,忘性大,怕到哪天把包给忘了还不算。刚放起来的手机又开始响,还是那个号码,她正好走到自家楼下,便接起来。“请问一下,这是舒小夕的电话吗?”还是那个说话软软的女人,口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对,您是哪位?”她印象中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不好意思,我知道我打这个电话很冒昧,但是这几天我一直没办法平静下来,心里难受得紧,如果再不找你谈谈,我会崩溃的。”说话很客气很有礼,但是太以自我为中心,半天也没说到重点。“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是哪位?”“我是林浅真。”林浅真?何方神圣?舒小夕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这号人物。“对不起,你找我有事吗?”“你不认识我?卫广他……嗯,他应该提起过我的。”舒小夕乍一听到卫广的名字,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事跟她的前夫有何关系?她家住在三楼,当时正走到二楼和三楼的拐角处,楼梯的扶手一下子撞在身上,疼得她闷哼一声,只因为刚想通了这女人到底是谁。“林浅真是吧,我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你的名字,所以和你并没有什么可谈的,再见!”挂掉电话并关掉手机,舒小夕苍白着脸站在自家门口,忘记自己还得掏出钥匙开门才能进屋,而是直接擂门。舒妈妈开了门让她进去,又是问她吃饭没有,又是打量她心情如何。只见女儿阴沉着一张脸说什么也不吃,进了房间便不再出来。林浅真,这三个字实实在在地打击到了舒小夕。从知道卫广有一夜情那天起,她便决绝地不听任何有关细节,不外是男女肉欲,难道还是什么爱情小说吗?所以那个一夜情的女主角姓啥名啥,她想都没想过要知道。今天初恋男友找来要同她谈谈,前夫一夜情的对象也来找她谈,谈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跳出来现眼?难道是来找她取经,看如何能更好地取悦卫广吗?舒小夕揉着发疼的头呻吟不已,她还是先找卫广谈谈,看看这个男人给她惹来了什么麻烦。手机一开,短信提示音响个不停。只不过关了一小会儿,竟然收到了十几条短信,全是那女人发过来的,从“很对不起,我太冒昧”到“我是真想同你谈谈”,最后是“你不想见我一面吗?”舒小夕一想到自己同那个女人同桌而坐,上演一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戏码,就浑身汗毛立正,何况她已经同卫广离了婚,他们之间要上演什么样的戏,跟她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她本想平静地同卫广说几句,别再有这样的事出现,看到这些短信,不由光火。她拨通电话后,卫广那边很快接起,“小夕,什么事?”“请你,不要再让林浅真骚扰我!”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还不敢太大声,怕妈妈在客厅听到会多想。“卫广,你该不会忘记我们离过婚了吧,所以你们之间的事,不要拖我进去。”卫广急忙道:“小夕,你别急,到底怎么回事,林浅真她……怎么了?”“你不知道?装,真会装,你这样有意思吗?”卫广不悦,“舒小夕,你一直就看不起我,离了婚还这样。我装什么了?你把话说清楚。”舒小夕气得把电话挂掉,不想再同这个无耻之徒废话,坐在那里自我反省,半天才发现手是哆嗦着的。当初挎着他的胳膊逛街、撒娇、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要面对如此丑陋的事。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她抿着嘴拿过来一看,又是陌生号码。看来这个林浅真执著得很。按下接听键,她准备好好给这个女人上一课。“舒小夕小姐吗?我是成悦实业发展的人力资源部,打电话是通知你下周一上午十点,到公司进行面试,可以吗?喂?你还在吗?”那边没有听到她回答,又再问了一遍。舒小夕白白做了心理建设,准备好的说辞没派上用场,觉得有些空无着落,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哦,我在,听明白了,到时候我一定去。”成悦效率挺高嘛,上午说的事,下午便有人打电话,大公司就是大公司。下周一面试,嗯,她得好好准备一下。舒小夕不是爱回忆过去的人,她把离婚当做是屏蔽生活丑陋的一种途径,毕竟那段婚姻结束的真相不太光彩。生活中没有了卫广,便不需要面对他外遇的事实。可林浅真女士明显不愿放过她,不知卫广同她是怎么说的,消停两天后,她又不依不饶地找了过来,而且神通广大地找到舒小夕家里。舒小夕正在陪小敏母子逛街,不,应该说是小敏母子陪她逛街,她要为下周的面试做准备买衣服。只有小敏这个万年闲人有空,她刚旅游回来,一听这事便带着儿子来作陪。小帅哥只有三岁半,却古灵精怪,爱问一些大人想象不到的问题。小敏只比舒小夕大一岁,有钱有闲的她眼光也好,带着儿子逛街效率却很高,不到一个小时,便替舒小夕选了几套适合职业女性穿着的衣服。小帅哥要求吃麦当劳补充能量,舒小夕看着小敏熟练地替儿子点餐、喂饭、擦嘴等,不由叹息道:“你们都很厉害。”小敏头也没抬就听懂了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如果有孩子,一定不会比我做得差,我是熟练工。”舒小夕有些意兴阑珊,“我哪有这运气,一事无成,半生潦倒。”她想起了她最喜欢的女作家说过的话。最近她常翻她的书用来励志。放儿子去游乐区去玩耍,小敏转过身安慰她说:“你才多大就说半生潦倒?下周不是去工作吗?你应该想着你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舒妈妈就你一个宝贝疙瘩,可得好好地让她放心。”“二十八岁才开始幸福生活?我比较喜欢时光倒流,刚毕业多好,我一定好好地开始。可是,你瞧,我把一切都弄得这么糟糕,怎么开始?”小敏温柔地说:“小夕,不是你的错,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把事情往坏处想,把错往身上揽,至于和自己过不去吗?”她说得对,舒小夕二十多年来极少不骂自己,卫广是她自己挑的,最后是这样的结果谁也怨不得,怪就怪自己没有带眼识人,或者是自己在婚姻生活中表现得不够好,他才会做那样的事。她提着几袋衣服回家,暮色苍茫,站在楼下,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太颓废,回家还要面对妈妈关切的眼神。二楼的阿姨出去散步,在楼道中同她打招呼,“小夕回来了。”她点头微笑回应,转身却又冷下脸来,因为那个老女人的眼光里分明是探究。果然,离婚不是件好事,尤其住在这里,大家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谁不知道谁家的事。想来妈妈最近很少出去,也是为着她吧。要不要搬出去另外住?她已经犹豫了好几天。一方面她迫切希望可以过上独居生活,另一方面是为了新工作。面试不知是否成功,如果可以,那地方离家太远,交通也不方便,一旦面试成功,她势必要在那附近租套房子。该怎么跟妈妈提这件事她还没想好,反正工作的事还未定下,到时候再说吧。林浅真自跨进舒家大门后,便以舒小夕的朋友自居,用温柔的气质成功收服了舒妈妈的心。她帮舒妈妈做菜,跟舒妈妈交换做鱼汤的心得,两人亲密地讨论清蒸的时候该在什么火候放调料。舒小夕踏进家门,眼见着自己老妈同一个女人坐在电视机前亲如母女的样子,以为是什么亲戚来了,便上前打招呼。舒妈妈倒笑着说:“小夕回来了,小林来找你,等了你一下午。”舒小夕一头雾水,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一身优雅的女装穿在她身上很服帖,原谅小夕看不出来价值几何,只知一看就是很贵,贵到她只会看不会买的地步。这个女人看不出来实际年龄,头发没有烫,直直地披散着,衬着双乌黑的大眼睛,很有点港台言情小说里清纯女主角的味道。怎么说呢,如果舒小夕是个男人,会给她打九十分。可舒小夕早被生活折磨成了埋怨派,看什么都不顺眼,她直觉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好人,哪有人打扮得这么无懈可击又表现得亲切可人的?林浅真先一步同她说话:“小夕,你可回来了。哎呀,舒妈妈,你热的鱼汤正好到点,我去帮你端出来。”“不用,你和小夕说话,我去给你们盛。”说完舒妈妈就去了厨房,客厅里只剩下这个陌生女人和舒小夕面对面。“我是林浅真,还记得吗?你不接我电话,我只好找来了。”是她?居然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舒小夕想骂人,不就是和一个男人有了一夜情吗,至于跑人家前妻家里来吗?看妈妈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林浅真是谁。她把眉毛皱得像要竖起,低声说:“谁让你来我们家的?谁准许你出现在我面前的?”她把手中的袋子狠狠地摔到沙发上,指着大门说:“马上走,趁我妈妈还不知道你是谁,马上给我走。”林浅真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你别生气,我就是想和你谈谈,真的,我没对伯母说什么不该说的,我懂。可是求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一小会儿时间,好不好?”“你有病……你不舒服?”看到端饭出来的妈妈,舒小夕及时改口,“那快回家,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叫我回来?妈,我还不饿,你先放着吧,我送浅真下楼。”“你想谈什么?我说过,和你没什么谈的。”舒小夕在小区外僻静的地方最后一次声明,同时憋着气打卫广的电话。她一定前生作了什么孽,才会有此报应。林浅真自顾自开始独白,“你要相信我,我绝不是有意要破坏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想不到你们会去离婚,对于我所犯下的这个错误……”舒小夕当她有病,好,卫广电话接通,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声音嘈杂,劲爆的重金属乐曲中传来卫广明显喝醉酒的声音,“小夕,你找我?”“卫广,才几点你就喝多了?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你马上到我家小区门口……干吗?领取你的东西,你的所有物!”“……小夕,你别给卫广打电话了,他这些天经常喝酒,这也是我非得找你谈谈不可的原因。”林浅真眼带哀求,期盼她能为那个男人做些什么。舒小夕握着电话,严肃地冲她说:“请你别叫我小夕好吗?我跟你不熟。”她又对着电话里的卫广说:“听到没有,你的爱人今天跑到我家来了,如果你不来带她走,并保证不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会去报警,告她骚扰!”她怒了,凭什么她一个受害者离了婚还要遭这种罪,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安静地生活吗?“小夕,你好吗?呵呵,我过得很好,很好。”卫广讲话有些颠三倒四,最后电话还被挂断。她无奈,只好收起手机。林浅真还在滔滔不绝地自怨自艾,重点围绕那晚发生的事引起的一连串后果道歉。舒小夕不耐烦地打断她,“林小姐你是怎么过来的?”“啊?我的车就在那边。”她刚说完就被舒小夕扯去车子停放的地方,刚到那里,里面的司机便下车来为她打开后车门。舒小夕一边惊叹她家居然还有司机,一边不客气地将她推进车里,替她关门,示意司机去发动车。临走时说:“林小姐,请你记得我说要去找警察这件事,我可是说到做到。别再来找我,我相信,你、你的家人,都不愿闹到警察局或者上报纸吧?”看着离去的汽车屁股上那刺眼的标志,她冷冷地笑了。本以为卫广那个一夜情的对象不过是酒吧里的小姐,或者是个浪女,没想到居然身家颇丰。这样也好,起码她的威胁能起到一定作用。经过这件事,她认真地考虑为自己找个小窝,再有几天就到“五一”了,面试成功之后也该放假了,她最好能在“五一”前找好房子,假期里完成搬家这件大事。面试很成功,呃,应该说面试很荒唐。那个周一的早上很晴朗,当舒小夕穿着一身杏色新衣,从灿烂的阳光中走入成悦大厦的时候,自我感觉是非常好的。来之前她做了充足的准备,面试时该注意的问题都上网查询过了,她还做了个完美的个人简历,面对前台小姐甜美的笑容时,她连人家问有什么事也回答得尽量完美。成悦实业只占了这座大厦的一半,十六层中的五楼到十二楼是成悦,其他楼层出租给各大公司,所以电梯里,楼层中,到处都是白领男女。在高楼林立的都会里,十六层高的办公楼并不显眼,只因这里是成悦,才会在矗立着幢幢高楼的城市里显得独一无二。大厦正面是整楼的玻璃幕墙,映着周围的建筑和蓝天白云,可以想象,里面的生活与舒小夕从前的生活有多大的不同。她心里患得患失,茫然地乘着电梯往上去的时候,密封的电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赶忙去想别的东西。她开始喜欢一样东西或人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情。这个面试机会是无意间得来的,当初并不在意,可现在她开始期待这份工作,也觉得面试的结果越来越重要。到了人力资源部,在明珠会展中心见过的那个崔媛媛出现了,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总经理想见见你。”不是面试吗?应该让她坐下来,来个主管,问些看似无用实则变态的问题,考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后,决定她去留不就行了?难道这里的总经理喜欢亲自选人?看来这个位置很重要。在舒小夕患得患失的心情转化为诚惶诚恐之后,崔媛媛领着她直奔十二楼,边走边交代,“待会儿总经理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想太多,这次招人有点急,希望你能留下来并尽快适应工作。”崔媛媛是舒小夕见过的唯一一个将制服一样的套装穿得如此有味道,而且态度从容的人。看样子比她大不了几岁,人家已是人力资源部独当一面的人物,这才是事业有成。十二楼,应该是公司的高层聚集地。总经理室外有个办公区,几个人正在忙碌地工作,有男有女,和舒小夕想的大不一样。她以为这样的大公司,总经理室应该豪华而且静谧,秘书助理们也应该是每人一间房,谁知根本不是。一个卷发女人刚好从总经理室出来,一见崔媛媛便道:“崔组长,你带的人来了吧?总经理让她一个人进去。”崔媛媛转头给舒小夕一个安抚的笑容说:“希望我们有机会共事,请进去吧。”舒小夕咽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勉强笑笑,卷发女人打开门让她进去。所谓老板,通常都是能给职员带来压力的人才能当长久,位置爬得越高,这种功力也就越深。舒小夕从门外到门内短短几步,已有些腿软。即使现在站在十二层高的楼上,她的心理素质也跟从前一样低,对她来说,这样的经历太少了。在她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总经理大人的手机刚好响起,不意外地是个男人。他站起身,侧立在落地窗前讲电话,舒小夕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等着这位考官结束电话。身后紧闭的门将外界的一切与里面隔绝,不得不说,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大大的房间只能听见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总经理的身材很高。苏展阳结束了通话,转过身准备开始问话,二人目光交汇,同时认出对方。舒小夕生生往后一退,居然是他?她在离婚当天和这个人有过两面之缘。苏展阳也有些发愣,他只是想找个能迅速融入工作的小助理而已,这个女人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拈起放在桌上的一张纸,低头看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兴味,“舒小夕,请坐。”想起以前的经历,她觉得两人之间再不可能有更糟糕的会面,所以紧张的感觉一下子消失,既来之,则安之,便大方地走到他对面。两人都落座后,苏展阳问她:“认识一下吧,我姓苏,叫苏展阳。你发现没有,我们俩的姓念起来很像,这算不算是有缘呢?”舒小夕接不上话,他今天很强势,也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想不到你会来我们公司应聘,这是人力资源部的事情。我今天叫你来,是看看你能否适应这项工作,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舒小夕不明白,她的思路一下子跑到言情小说的情节上——男老板英俊无比,引得所有秘书无心工作,跟花痴一样,他忍无可忍之下将之赶走,然后亲自挑选对自己的魅力有抵抗能力的人来工作。但小说归小说,她没觉得此人魅力能达到这个地步。还有,他说没必要是什么意思,她不适合?苏展阳继续说:“你看到外面那几位了吗?都是我的助理。鉴于前几位任职时间不长的助理离职的原因,你反而是最适合的,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她从善如流地问。一个总经理,要那么多助理,他一定是个工作狂。舒小夕为那句她是最合适的暗自高兴,她表现得很优秀吗?“因为你刚离婚。”这算什么狗屁原因?她一时不明白他是有意这样强调自己是个失婚妇人还是别的,他又接着说:“你应聘的岗位前几任不是没结婚,就是结婚有家庭。没结婚的要谈恋爱,结过婚的要照顾家中孩子,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我这里工作强度高,外面那几个久经考验才留下来,所以,你刚离婚,一定没有这些负累,适应几天肯定能跟得上进度。别担心,你应聘的这个职务工作相对要轻松,一定能够胜任。”她瞪着他说不出话来,离婚还有这好处?难道他看准她就这样一辈子?如果自己有点骨气的话,一定站起来告诉他,她没他想的那么衰,然后潇洒地走人。她没有,反而没骨气地说:“苏总,其他的不需要看一下吗?”“不用,你到外面找一下任霏,让她带着你去办入职手续,尽快办好手续开始工作。”“就这样?”“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舒小姐,请你在以后的工作中尽量做到任何事情只需要我说一遍!”“哦,好的,我知道了。”舒小夕郁闷地出去找到任霏,她正是开门的卷发女郎。除任霏之外,还有三位助理,总共有二男二女,完全奉行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个宗旨。外面的几位助理见她进去后短短几分钟就成功过关,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要知道,舒小夕来之前的几位应聘者中不乏优秀人才,却都被总经理给否决了。舒小夕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表面上看是对的,这是大公司,工资福利高,也能学到一定的经验。但是,她见识过这个男人恶劣的一面,对于将来的日子能否过得舒心她并没有把握。任霏已向她做过介绍,她充其量不过是助理的助理,是那个小团体中的最低职务。哦,想想也是,凭她那点水平,能得到这个职务简直是瞎猫逮着死老鼠,天上掉下金馅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