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娥眉欲蹙又温存

从夏候辰说了两三日来兰若轩的话之后,越临近第三日,我便越是心慌,实不知该怎么渡过这难关,便想起宁惜文来宫里头的那一次,他也来了兰若轩,还好师媛媛一打岔,便把这一页给揭了过去,我甚至想,其实师媛媛虽对我怨恨,但也不是全无用处的。

宁惜文不属宫内之人,不能在宫内久留,我便叫人置办了一间大屋,从宫里派了人去照顾她,她早已出了宫,临走之时,她倒反复劝戒,要我尽力争取与皇上关系缓和,可事情既发展成如此模样,叫我如何和他缓和?

过了第三日,也没传来皇上留了我的绿头牌的消息,我便松了一口气,想必夏候辰也不过随口说说,师媛媛的事既已有了个交待,他日理万机,妃嫔众多,想必不会留意自己了吧?

正巧素洁提了司膳房炖好的猴头菇过来,闻着紫色瓦褒里传过来的香味,我忍不住食指大动,便叫素洁盛了给我。

素洁用长木勺把汤舀了出来,担心的道:“娘娘,司膳房闻知炖的是这东西,反复交待要吃少一点,以免出了什么事,牵扯上她们,娘娘,依奴婢看,还是……”

我止住了她的话,望着碗里金黄色的汤液,道:“以本妃在尚宫局多年的经验,再以银针试过,怎么有毒?”

说完抿了一小口入嘴,只感觉那清甜的味道从舌尖慢慢的渗了过来,不由得拿起那汤碗一饮而尽,想再添之时,素洁便迟疑的不肯把汤勺递给我,我不耐烦起来,便道:“你惯听宫中传言,便分不清青红皂白了么?”

正在这时,有人接口道:“你也会分青红皂白?”

我一闻此声,血液陡往上涌,汤勺一下子跌到碗内,溅起无数滚烫的汤汁,有几滴溅在我的手背之上,我也不觉,回头望去,却见夏候辰正站在房门口,他身边跟着的便是康大为,而从两人缝隙里望过去,跪着的却正是那位我叫她守在门前望着风声的宫女初雪,偶尔抬起头来,却撞上了我的目光,怕得在地上直发抖,想必是被夏候辰止住向我通风报信吧?我心中暗暗后悔怎么不多派两人守在门外?

我一边仔细回想刚刚只不过饮汤并未说错什么话犯了他的忌讳,一边站起身来向他行礼。

他道:“朕还未走近屋子,就闻见屋子里香气扑鼻,你这是在饮什么汤呢?”

暗暗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既无怒也无喜,一派的冷漠淡然,这倒是我惯常见到的面孔,便恢复了几分信心,回道:“天气日渐寒冷,臣妾便叫人炖了一碗肉汤过来,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材料,只不过平常的菇类而已。”

我说得含糊其词,只望他不深究,他刚刚才定下月容华的罪名,我便在屋子里炖煮了月容华送的猴头菇来吃,瞧在他的眼里,只怕不妙。

他这时倒少了些冷漠淡然的表情,兴趣盎然起来:“哦,闻着这香味倒是挺好的,给朕也装上一碗。”

素洁便从餐具柜子里拿了一双碗筷出来,给他装上了汤,送到他的面前,他伸手接过了,望了一眼素洁,忽问道:“你来回答朕,这褒的到底是什么汤?”

素洁被他的眼阴阴一瞪,竟吓得跪在了地上,伏首道:“皇上,娘娘自己也饮了,这汤没有毒性的。”

我暗自腹中痛骂,心想自己身边的奴才怎么没一个有出息的,忙笑道:“皇上若不喜欢,便别饮了罢。”

夏候辰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康大为早喝上了:“皇上叫你回答,你便回答,至于娘娘怎么样,是她的事!”

素洁便伏在地上磕头不止,吞吐了半天才道:“这汤是用竹丝鸡,大枣,杞子,猴头菇等炖煮而成。”

夏候辰把汤碗递给康大为,慢吞吞的道:“这最后一样猴头菇,莫非是月容华送给你家娘娘的?”

素洁悄悄的抬头望了我一眼,才吞吞吐吐的道:“启禀皇上,是的。”

一翻查问,我知道再掩饰已无用处,便笑道:“皇上明鉴,臣妾不比得师贵妃,并未有身孕,想来这猴头菇对臣妾没什么用处,这东西得之不易,臣妾风湿未好,正好可以活血,才叫人炖了的……”

我垂着头把一番话说完,却未见他的回应,抬眼向他望去,却见他阴阴的望着我,忽地一挥手,把案台上的瓦煲打落地上,正摔在我的脚前,瓦煲打得粉碎,飞溅起来的汤水热气腾腾,有些便透过裙裾烫在了我的小腿之上,热疼得很,我几步后退,抬眼望他,却见他的双眼阴鹫无比,仿佛把房间里的黑暗吸进了眼内。

我一惊,顾不得热汤湿地,腿一软,便跪了下来,伏首道:“皇上,臣妾并不是有意和您反着来,在您公布了月容华的罪名之后还拿她送给臣妾的东西来用,臣妾……”

我无法接继下去,与人强辩脱罪,一向是我的强项,可实在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间发这么大的火?既不明白原因,我又从何辩解起?

就算这猴头菇有什么特效,那也是未经证实的事,但既便有特效,这不是他所求的吗?我只不过惜身而已,难道这也错了?

在夏候辰雷霆震怒之下,没有人敢胆出言,地上的汤汁蜿蜒流过,早漫过了我的膝盖,我感觉自膝盖以下逐渐湿冷了起来,想来近几月过惯了富贵生活,一点不舒服的便感觉越来越盛。

康大为却不知何时上来扶着我道:“地板上凉,娘娘一向有腿疾,可别冻坏了才好。”

说着便要扶我起来,我哪里敢起,却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一把提了起来,奇的是,雷霆大怒的夏候辰却没理这个喳儿,说上一句‘不准起’之类的话,我忐忑不安的站着,裙子湿了一大块,寒风一吹,冷彻骨髓。

康大为便道:“娘娘,您先换身衣服吧?”

我哪里敢提这个要求,垂首向夏候辰道:“臣妾不敢。”

却听夏候辰冷冷的道:“朕不想看你这幅衣容不整的样子,还不换了身衣服出来见朕?”

我这才提了裙子,回内室换妆,心中暗自奇怪,他还在外面站着?一般按以往经验,这时夏候辰心情便变得非常不好,发过怒之后,便会掉头而去,因此一来,十天半个月之内,如在别处见了我,也仿佛透明的,今儿个他倒还要在此盘亘?

可我至今仍未弄明白,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想想他的别样嗜好,我不由得又暗自发愁,手脚便慢了起来,素洁却不理其它,快手快脚的帮我换好了衣衫,我慢吞吞的踱了出去,却见外面的地砖早已打扫干净,夏候辰在紫檀织锦宝座上歪坐着,倒没有见到康大为搬了那张春凳过来,我心中略一松,便上前行了礼,我一向识得察言观色,别人微皱一下眉头,扯一下嘴角,我便知她们所求,自会按情说话,可我唯一不能把握的便是夏候辰,我一直不明白,他在我这里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行过礼之后,我却不知如何取悦于他了,如果有宁惜文在,她必定笑语如珠,诸多的俏皮话儿连珠不绝,也偶尔会逗得夏候辰哈哈大笑,让我感觉原来让他笑并非不容易,如果遇上的是皇后,我也可以闲话家常,说得她笑口颜开,但对着他,我却感觉说一句让他心悦的话都如此的难。

“还不过来坐下?”

听到他不耐烦的话,我才迟疑着往他身边走,却发现康大为站在他身后,却没有搬个凳子的打算,我忙叫了一声:“素洁……”

素洁便急急地准备去搬凳子,却听康大为咳了一声,这小蹄子这时候倒迟疑了,站在那里学康大为。

我为难的左右望望,却见他不经意般的拍了拍宝椅上空余的地方,我心道,难道要我坐在那里?像师媛媛和他同挤在紫檀躺椅上一样?

这张宝座椅同是紫檀制成,表面镶云纹织锦,椅身却窄小无比,不比得那张紫檀躺椅,两个人挤进去,非肉挤着肉不可,虽说有衣服遮挡,却让我感觉比平日里他对我的折磨更可怕。

可怕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把握不住他的想法,他折磨我,因为宫内没有其它人让他能玩这个游戏,我对他的价值,便是如此,因而虽然痛苦,我却只能忍受,但现在,他在想什么,我却不能把握,在宫里头,唯一让我害怕的,是把握不住别人的想法,如这样,便让我有一种空落落掉在半空之中的感觉。

我暗自咬了咬牙,只有慢吞吞的移了过去挨了半边屁股坐在了那张紫檀宝椅之上,康大为早识趣儿的招呼着素洁走了。

“坐过来一点儿,空地儿还多着呢!”他不耐烦地道。

听了他的吩附,我唯有把半边屁股又挨过去一小块儿,为了不挨着他,便尽量缩着身子,良久也没听见他不耐烦的语气,心中奇怪,便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望了过去,却吓了一跳,只见他手托腮倚靠在宝椅靠手之上,斜着半边身子,眼角含了笑意,静静地望着我,那一瞬间的笑意让整间屋子百花盛开,可一碰到我的视线,眼神却陡地转阴,仿若变脸的戏子一下子由白脸曹操变成了黑脸包公,让我更无所适从,更加捉摸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知道他也许知道了我才是取师媛媛腹中之子的原凶,可他却没有确实的证据,同样如此,我怀疑他推波助澜,却同样没有确实的证据,在这件事情上,我与他当真称得上棋逢对手,可据常理来推,对我这样一个人,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依他的性格,他会暗起杀心,可他却一直没有杀意,难道他留着我,只为了那点儿乐趣?

一想及此,我的身子便僵硬起来,屁股渐渐往外移,如果不是有扶手拦着,想必早就跌了落地。

他淡淡的道:“朕是老虎吗?让你这么怕我?”

我只得道:“臣妾并非害怕皇上,臣妾只是对皇上敬畏太过……”

“那就坐过来一点!”

我只得又把身子挨了过去,对着他的那半边身子仿佛变得非常的敏感,感觉堪堪挨到了他的衣服边缘,忙又不动生色的往回缩,如果是以往,他对着我的时候,手脚早往衣服里钻了,可这一次没有,反让我逾发惊疑不定,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念头。

“前几日你不是说院子里的蝶蕊开了,怎么朕一路行来,只感觉秋风寂寂?”

这原不过是我为了脱身,随口编出来的,忙侧了身想伏地行礼告罪,他却一手抓住了我,道:“欺君之罪你每日便要犯上三两件,多这么一件,也不怕多!”

我一惊,回首望着他:“皇上,我没有……”

他的表情却没有不悦之色,左手虽拉着我的右手,身子却没挨过来,依旧斜斜的躺在宝椅之上,面如刀雕,眼神略有些慵懒,他原是一个极漂亮的男子,只可惜我从来不敢正眼看他,如今离得近了,却连他长长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一双眼睛却如琉璃珠子,幽幽地泛着光,魅惑而俊冷。

我忙垂了头,只敢望宝椅上的云纹织锦,另一只手指拢在衣袖里,无意识的在上面划着。

他松了我的手,我不敢表现太过,慢吞吞的收回了手,重又拢在衣袖里。

“有多长时间没去看太后了?”他淡淡的问。

他不提起,我倒是很长时间没再想起这个人,这个被我背叛告密的人,她也曾提拔过我,若不是她的赏识,我无法登上尚宫之位,可事情过去了几个月,我却连噩梦都没有做过,更别提想起她了,看来,我的确是一个生性凉薄的人。

“太后恐怕不太待见臣妾,所以臣妾……”

“那是自然,依她的性格,被一个奴婢背叛,如见了你,只怕她饶不了你,可朕却奇怪,你做这些事的时候,难道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吗?”

我淡淡的道:“皇上,臣妾只不过在求生而已,臣妾为她做的一切,早就抵过了她给我的。”

“所以,你最后的一击,只不过拿回点利息,是吗?”

我垂头不语。

夏候辰叹了一口气:“宁雨柔,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无法回答他,我感觉自己并不坏,所有这些手段,都只为求生存而已,在宫内人人如此,我便不能免俗,只不过我比她们聪明,所以,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紧张的分析着他的话,只感觉自今日他进门之后,所讲之话,所行之事,皆出有因,他的神情与往日不同,我知道往日他来我这里,就为了那种乐趣,可今日他却全无那种打算,却到底为了什么?

“皇上,臣妾只不过是您身边的女人。”我低声答着,今日他表情和悦,胆子不由大了几分,从眼角斜望他的神色,却见他勾了嘴角,似乎在笑。

“可你却从不想当朕的女人,是吗?”

从夏候辰的语气中我听不出喜怒,但我知道这不是一句好话,回答稍有不慎,便会触了他的逆鳞,我斟酌着道:“皇上身边的人太多,臣妾实怕争不过她们,所以臣妾……”

他哈哈一笑:“你这叫争不过她们?在你的心底,用不着朕这个皇帝,你在后宫也如鱼得水,是不是?”

我后背又有冷汗隐隐冒出,他说出了我心底最隐秘的想法,的确,因为我对着他的时候,因为无法把握而害怕,因而不想接近他,只想依附皇后这棵大树,我认为,在后宫之中,有时连他都无法顾及,所以皇后这棵树比他坚实多了。

“臣妾不敢,臣妾什么时候都是以皇上为先,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又怎么会……”

宝椅虽然窄小,我一惊之下,虽未落地,却习惯性的想伏地向他请罪,一下子前身便向他倾近,面颊忽地触近了他的,可看得见他脸上的绒毛,忽感自己此举大失仪态,忙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捞过,整个身子撞在他身上,如撞上包了绒布的铁板,头顶感觉到他呼吸间的热气,浑身不由得发起烧来,我从来没和他如此亲昵的坐在一起过,他来我这里,总是直接入巷,虽叫我苦不堪言,但还能明白他所思所想,可今儿个,我却丝毫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微在我头顶轻叹:“你以太后之事为筹码,取得了皇后的信任,重成为后宫一人之下的红人,成为皇后的心腹,但你要知道,你所求的,所要的,朕如若给你,你才能拿得,如若朕不给你,纵使你依靠皇后,也会无济于事。”

温暖的怀抱,可听到的却是最冷酷无情的话语,我终于明白他今天来的目地,他认为我的手伸得太长,在师媛媛这件事上,我终去除不了他的疑心,所以,他才向我发出了警告,天下始终是皇上的天下,这个天下,也包括后宫!

我忙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抱得紧紧的,我唯有道:“皇上,无论什么时候臣妾都是把皇上排在第一位的。”

“明知你说的假话,朕也只能听着,不过朕有办法治你,宁雨柔,如果皇后不再是你的依靠,你也许会把朕放在眼里罢?”

冷汗从背脊流下,虽穿着厚厚的冬衣,我依旧感觉寒意彻骨,我终于明白他今天来的目地了,他要破坏我好不容易与皇后建立起来的信任,让我在后宫之中再一次孤立无源,果然,这种方法比他前几次对我的折磨更让我恐慌,折磨尚有一个尽头一个时限,忍一忍便过去了,身上的青肿如擦了药,几天也会褪尽,可这种惩罚,却让我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我焦急的道:“皇上,您怎么惩罚我都行,但皇后是一个好人,您不能伤了她的心。”

他揽得我逾紧,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在我耳边低低的笑:“宁雨柔,朕可掐住了你的软肋?”

我浑身冰冷,连他抱起了我,向内室走去都毫无所觉,直至青帐放下,我身上的衣衫被除尽,我被一团温暖包围,才醒悟过来,这一次,他没有撕裂我的衣服,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缚住我的双手,可我的干涩却依旧让我痛楚难忍,他无休止的索要,更让我苦不堪言,我隐隐的想,宫中女人这么多,如若他每一次宿在共它妃嫔那里都是这样,岂不是迟早会被掏空了身子?可他的脸色却从未有纵欲过度的情形,倒不知他如果保养的。

我尽量的胡思乱想,以减轻身体的痛楚,却换来他更猛烈的动作,我只感觉额头有汗流下,唯有手抓着床单,死死的忍受。

这一日,他没有如以往一样匆匆的离开兰若轩,反而宿在我了这里,我虽疲及累及,可我一向习惯于独睡,身边有了一个人,反而睡不着觉,又不敢辗转翻身,只得直直的挺着,直至身子僵硬无比,全身麻木了,闻着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之声,才敢悄悄的把身子侧了过去,如此一来,神经无比的紧张,却如何能睡得着,便把他的话反复的回想,越想越怕,他破坏我与皇后的关系,不需要其它,只需要把我捧得如师媛媛般的高度,自有皇后的追随者想尽办法除了我,就如我对付师媛媛一样,今日他留宿这里,便是一个信号,只需他多留宿几天,皇后与我原本并不牢靠的关系便会土崩瓦解。

思来想去,我的神经便越来越紧张,的确,夏候辰不用做其它,只需如此而已。

可我要怎么摆脱这个困局,难道向他要求,叫他别宠爱于我?如果我脑子有毛病倒可以这么说,故意做几件让他发怒的事,让他对自己厌烦了?可他原本对自己就是厌烦的,却能忍了下来,依旧偶尔往我这里跑,可见他本来就有受虐的倾向,这一条便对他无用,说不定还会让他看出端倪,故意往我这里多跑几趟,更让我堵心堵肺。

这一夜下来,我整晚没睡,睁着双眼看着窗棂发白,又望着阳光从缝隙间钻了进来,再听见康大为在门外叫:“皇上,娘娘,起了罢?”

我这才缓缓的起身,却没听见身边的人的动静,回首一望,他倒睡得实沉,正微微的打酣呢!

我忙推着他道:“皇上,起了,该上朝了。”

他却依旧了无声息,反而侧了一个身,转头向里继续睡,我又不敢推得太过,只得跪在床上,继续叫道:“皇上,该起了。”

一连叫了几声,他都没有答应,我唯有披了外衣,出到屏风外,康大为早带了一帮侍候早起的宫人拿着洗漱用具等着,见我出来,康大为向我行礼,道了一声娘娘早安,望了望我身后,问道:“皇上呢?”

我无可奈何的道:“皇上正睡着呢!”同时左右的望着,想叫素洁过来侍候我梳洗,我的意思是叫醒皇上自然是康总管的责任。

可康总管却急声道:“哎哟,我的主子娘娘,该早朝了,您得叫醒了皇上,赶紧的出来才是啊!”

康大为是宫内老人,侍候过两代皇帝,与新帝情意深厚,我可不敢得罪他,唯有再次入内催请,走进内堂,揭了帘子进去,却看见他依旧侧身睡着,全无醒过来的迹象,我迟疑半晌,上前轻拍他的手臂:“皇上,起了罢?”

依旧了无声息。

我加大了力度:“皇上,起身了!”

还是了无声息,想必昨晚他确实累了?

一想及此,我身上便隐隐作痛,一股怒火从内而生,推他的力度便大了起来:“皇上,起了!”

可他依旧不醒,康大为在屏风外道:“娘娘,您大声一点,您那声音,老奴都听不清呢!”

他一头黑亮头发披散在枕头之上,明黄色的绸制中衣软软的贴在他的身上,隐隐可见他手臂上的肌肉,从侧面看过去,脸形俊美,睡梦之中却没有平日里对住我之时那俊冷的神态,两边嘴角微微下垂,仿若暗藏无数的心思,平日我不敢看他,如今一看,却不由得愣住了,不管他平日里多么的叱咤,但睡着之后,他也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迟疑半晌,倾下身子,附在他耳边大声道:“皇上,起身了。”

嚷完之后,便想赶紧下床,以避开他的床气,却未曾想他如遭梦魇,身子一震,便从睡梦中惊梦,我才挪开几步,被他望了个正着,望见是我,他眼中露出一丝迷惑,那眼神让人见了可气,仿佛我不应该在此一般,他不应该躺在我的床上一般,我自是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垂首道:“皇上,该早朝了。”

他一怔,道:“朕竟睡得如此之熟吗?”

我暗想,您把我的那份都睡了去,自然是熟,熟得透了。

他望了望我,忽尔一笑:“爱妃可是清醒得很的样子?”

以前我们相处,他从不叫我的名字,也不叫封号,对着我讲话如若对着空气,更别称爱妃了,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由自主望向帐外,以为有另一名爱妃来了,自是白回了头,转头望向他,却见他心情大好,道:“爱妃这里倒是可以让朕睡着好觉……”

说着一边下床,一边大叫康大为:“康大为,今晚不用让我翻绿头牌了,今晚朕也宿在兰若轩。”

果然来了,果然来了,我暗暗叫苦,心下也暗自佩服,夏候辰倒能忍,他虽心底极讨厌我,但为了让我与皇后生分,便使出这一招,皇后对他情根深种,我偶尔受点雨露尚在可许的范围内,如果像师媛媛一般专宠,不管我怎么想修复与皇后的关系,只怕都不能,最终的局面,我最大的靠山,变成最大的敌人。

在宫内,我从未对友谊抱任何的幻想,知道一旦利益破灭,便是你死我活,夏候辰想来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这样直接掐住了我的软肋?

康大为见皇上心情好,老脸上便也多了几分笑容,道:“皇上,您来兰若轩好几次,也没御赐什么东西给宁妃娘娘,难道宁妃娘娘从不计较,您看……”

夏候辰望了我一眼,我自是扬了个毫无破绽的笑脸给他,他心情好,也没挑东捡西的嫌我的笑脸虚伪,便笑道:“好,上次西域那边上贡的紫葡萄还有吗?听闻爱妃喜食,在皇后那里常吃,可她那里的没朕这里的新鲜,康大为,你就送十斤过来吧!”

他这是明显着把我往师媛媛的路上赶,可我能怎么样,只得扬了个更灿烂的笑脸让他看,行礼跪谢皇恩浩荡。

第二十章 娥眉欲蹙又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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