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爱他、他也爱你的时候，你们之间才会产生爱情。有了爱情，才有勇气与他共进同退。如果只是你一厢情愿地喜欢人家，那不叫爱情，叫单恋。单恋是美好的，单恋中的人，愿意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一切，不求任何回报，也没有任何怨言！可是当有一天，你觉得你的付出到了尽头，你觉得你应该得到一些回报的时候，那么这所谓的爱情，也就结束了。

我将宋波从派出所里保释出来的时候，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肿得跟猪头一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我跟前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死样子。

我捏着包包的手青筋暴起，但是最终还是压下了想要把他打一顿的冲动。

懒得动他，省得砸坏了我的包。他如今在我心里，还不如一个包包来得贵重。

许存异签了字，在他朋友的陪同下出来了。与我们在派出所门口狭路相逢，挂了彩的脸上相当难看。

我忙顿足向他点点头。

他不愧是个颇受女人欢迎的男人，反应十分从容，很有风度地朝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如果不说，旁人大概也不会晓得，他就是将我老公打成猪头的那个男人。

当然，他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那张堪称翻版吴彦祖的脸，如今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

客套的话已无须再讲。如今这个局面，讲什么都是多余。

宋波将头撇向一旁，不知道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的好兄弟，还是打从心底就十分不屑许存异这个人，总之态度十分傲慢。

许存异看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快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我也从包包里摸出车钥匙，按了解锁，循着声响找车。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考宋波到底还爱不爱我，我与他的夫妻情分是否已走到尽头。

倒也不是我无事生非，只是凭其素日里的举动及女人的直觉，皆是直指他心中另有佳人。只是未曾想到，这“佳人”，竟是我也认识的李一心！

妒火中烧，终是按捺不住，便同宋波说了话：“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不去搞，偏偏选了许存异的老婆。人家说‘兄弟妻不可欺’，可你宋波倒是干得漂亮！”

他不理我，只是往嘴里塞了一支烟，摸着裤兜找打火机。

“淡定自如啊你！”我冷笑着看他，“你他妈的有种一直跟我装！”

同我一路来接他的杨小雨拐了拐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再讲了。

我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嘭”的一声把门摔上。

杨小雨忙不迭地拉开副驾车门，对宋波喊：“姐夫，赶紧赶紧，别抽了，咱们回家吧！”

他却依然故我地点燃了烟，吐了口烟圈，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听他这么讲，我恨不得将方向盘也给捏碎了。

杨小雨在外面喊：“姐夫别闹了。”

“你们先走！”

我冲小雨喊：“杨小雨你到底走不走？”

杨小雨左右为难，想要劝宋波一起回家，又忌惮于我，最终还是乖乖地上了车。

我迅速启动车子离去。

还有脸跟我使性子闹脾气？呵！好啊，随你去，最好死在外面得了，省得老娘还要替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妈的。

若不是接到许存异的电话，我和杨小雨这个时候应该还在餐厅里吃晚饭，自然也就不知道原来宋波心里头藏着的那个女人，就是许存异的老婆李一心。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我感到无地自容。

想了一万次，依旧想不出宋波与李一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而被蒙在鼓里的自己，就好像傻子一样，还在为这段婚姻纠结不已。

杨小雨战战兢兢地偷偷瞄了我好几眼，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极其八卦地问：“姐，姐夫和一心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叫他姐夫！”我心里一堵，狠狠地踩下油门，汽车飞快地冲了出去。

杨小雨捏紧安全带：“喂，你冷静一点，看开一点啊。喂，姐你慢点开，慢点开，我是你亲妹啊！”

她吓得哇哇大叫，我嫌她烦，减缓了车速，将她送回了家。

下车之后，她简直就是感恩戴德，趴在我的车窗上说：“姐，要不今晚就住家里吧，你看你情绪也不大好，这时候开车挺不安全的。”

“放心，宋波还不值得我去伤害自己。”

杨小雨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可我早已习惯任何问题都不劳烦家人。

“今天的事别告诉爸妈，他们年纪大了，最听不得这些个鸡飞狗跳。”

“我知道。”她点头，又问：“你和姐夫会离婚吗？”

“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我觉得可能有误会。要不要问问一心姐怎么说？”

“你敢！”

我现在哪里还有颜面去见李一心！姑且不论谁对谁错，丈夫移情别恋爱上他人，我在旁人眼里和弃妇又有什么区别？虽说我气场一直强势，然而心里却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越缩越小，逢人都要矮上三分。

可这些道理，小雨哪里懂！她年轻，单身，根本就不懂得爱情法则的残忍。她翻翻白眼，转身上楼，临走之前扔下一句：“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好吗！”

我瞪着她，未发一言。

杨小雨，我的亲妹妹，见证了我与宋波爱情的女孩。她出生的那一天，我与宋波在医院里碰面。当时我们都只有七岁，上小学一年级，是同班同学。

那一天的天气奇好，风和日丽，医院的花圃里开满了粉的蓝的小花。

我想去摘几朵小花回来，放在妹妹的小枕头边。

出了走廊便遇上了宋波，他同他父母来探望刚刚生了孩子的亲戚。

我经过他时，他正靠在病房门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玩具小车。一见着我，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高声就喊：“咦，杨小晴！哇，遇见你可真是太好了，待在这儿可无聊了！”

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了正处于换牙期的尴尬口腔。

瞧他那副傻样，我忍不住掩嘴偷笑。

他回身跟他父母打招呼：“我跟同学出去玩会儿啊！”然后也不待他父母答应，就飞快地牵着我的手，拖着我往花圃跑去。

那是我们第一次牵手，在还不太懂什么是“喜欢”的年纪。

后来我跟他提起那一天，他说记不大清楚了，但我却记得十分清楚。

因为那天，杨小雨出生。

今天杨小雨约我吃晚饭，说是想我了。

见了面，她神不守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饭吃到过半，她终是忍不住，问：“姐，如果不幸爱上了一个……一个可能并不爱你的人，那应该怎么办呢？嗯，你说爱到底是无私奉献好呢还是自私占有好呢？”

“问这个干吗？”

“哦……写稿子需要……有点想不通。”

“上网问度娘呗。”

我故意这样说，她听了以后，表情相当复杂。

我知道她必然是遇到了感情上的麻烦。可是很多时候，感情这种事并不是说你听了谁的建议就可以得偿所愿的，还要经历许多过程，才可以看清楚许多事，想明白许多问题。

至少这种问题，我是无能为力的。

现在，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缄默是明智的。

一个感情世界里的失败者，又有什么资格为别人的感情困扰指点江山？况且还是为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我看了看时间，七点半。

车子停在马路边的车位上已有一个半小时。因为久久没有下车，守车位的大姐来回查探了两三次，怕我在车子里出了什么事。也怨不得她，近日来网络上关于因爱生恨，或是事业失败而把自己困在车子里自杀的新闻，实在是太多了。

这期间，李一心打了七个电话来，我都没接。

又发了微信，内容大致是误会一场，她和宋波只是朋友关系，如此云云。

我统统删掉了，然后启动车子，回家。

也许，该给宋波一个机会，听听他的解释。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又被自己否定了。

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呢？人家说不定根本就没打算要同我解释。当然这个时候，解释也是多余的，他大概对我也有诸多不满，就如同在我眼中的他，早已是千疮百孔的一个人。

按理说，“青梅竹马”这样的感情应该固若金汤，可是谁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不再信任他，他也不再关心我。

也许是因为长久以来枯燥无趣的婚姻生活。

也许是因为，我们至今都还没有孩子。

是的，我们没有孩子。

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令我们出现感情问题的原因。

其他的可能，我实在是想象不到。

宋波是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对人总是客客气气，在朋友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但这一年以来，他对我却是性情大变，极其冷漠不说，有时候甚至还会恶言相向。

可尽管如此，我依然愿意待在他的身边。

究其因由，大约是我贪恋安稳，也认为只有他能给我这样的安稳。

但我们之间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问题，就像许许多多的夫妻那样。

别人说一段婚姻关系的不稳定，必然是有千万个不和谐因素埋于其中，平日里看不出区别来，蓄谋已久只为了待到某一日，陡然爆发。

这一年来，他数落我的种种不是，譬如整日待在公司里，譬如为了陪客户喝得酩酊大醉，譬如不喜欢我太有钱……

可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啊。

他希望有个孩子，而我似乎不能生。

是的，这是最关键的问题，至少在我看来是。结婚七年，我们没有孩子。

我不太敢去医院检查，唯恐问题出在我的身上。

当然除此之外，我们还有许多不合拍的地方。就像许多情感不顺的夫妻那样，彼此挑剔，不肯让步，会因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吵到天翻地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对方。

再后来，唯有缄口不语，才能避免争吵。

关于性事，自然也是愈加减少。他上缴公粮，我履行义务。什么姿势更加令人激情澎湃，或者什么场合更加令人血脉偾张，对不起，这两年，我们对此都意兴阑珊。

如果以要孩子为目的的话，或许那件事情做起来是有意义的。

然而并没有。

在这个月的例假还没来的时候，我是担忧的，深恐怀上了他的孩子，因为这样，我们就必须要一辈子生活下去了。

所以爱情有时候很可怕，从前以为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竟然会在某一日突然萌生想要放弃的念头。所以爱情根本就没有永恒，婚姻更不是爱情的保障。

我很害怕不冷不热的婚姻生活，更害怕这种生活被天长日久地复制。

就在这种极度矛盾的心理状态下，我确定了自己并没有怀孕，例假延迟不过是像过去很多次那样，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可是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却又感到十分失落了，也是奇怪。

在心底某一处，到底还是很企盼有个像他也像我的小生命来造访的。

在他与许存异为了李一心而打架的这件事发生之前，尽管我已经在考虑是否要与他离婚的问题，但每一次念头起来，又会被无数个“不可以”压下去。

周而复始。

对于婚姻，我是一个消极主义者。在坚持与放弃之间摇摆不定的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宋波会给我这样一个难堪。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盯着电视机旁的大吊钟发呆。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时，他依然没有回家。

我拎起小包出了门。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地想要喝酒。

随便找了个酒吧，我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一些酒。

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总之我出门的时候，只觉得灯在晃，人在晃，天在晃，地在晃，就像所谓的爱情一样，晃来晃去的，没有准点，没个定性。

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对，酒驾。

换了平时，宋波是绝对不会允许我酒驾的。不论我在哪里喝成了狗，他都会千里迢迢地跑来接我回家去。

可是今天……呵呵，算了。

有句俗话说什么来着……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有可能塞牙缝。

这是我第一次酒驾，但仅此一次就出了事。

稀里糊涂的，也不知怎么就开车撞了别人家的墙，还把自己的头撞开一个大窟窿！

万幸的是，没有伤到其他无辜的人。

而身为肇事者的我，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时候，不仅醉成一摊烂泥，还吐得一塌糊涂。

家中来人处理及时，所幸无人报警。

我是个坏榜样，聪明孩子千万不要学。

“护士，十糖水静脉快滴，20毫克速尿肌注！”

天旋地转间，耳畔听见一个理智又好听的男人声音。

睁开眼，白晃晃的灯光下，一双清俊的双眸正注视着我。喂，我的确是醉了，但伤成这样、痛成这样，哪能不清醒。所以理所当然的，他用针为我的额头打麻药时，我忍不住痛得叫出声来。

“你大爷的，我是人啊，你当你在戳猪肉吗？”

那双眼睛含着笑，并没有生气。

“别怕，忍一下。”

他的声音温柔又不失刚毅。

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令向来怕痛的我甘心臣服，乖乖躺着，听从他的安排。

家人们无一例外，全都赶来了。宋波也在其中。

我的父母生性刻薄，原本便不太喜欢姓宋的这位女婿，如今见着女儿受伤，又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自然就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女婿。他们在门外怒不可遏，音量也一点不弱，恨不能手中再拿个小喇叭，叫周遭的人们都来看看宋波这个陈世美、负心汉。

“我们把女儿交给你，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对待她，竟然还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看吧老头子，当时我反对小晴嫁给宋波是对的。”是妈妈的声音，她哭完之后，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宋波，当初倒不是我们瞧不上你家里的条件，我们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但如今你害得小晴身受重伤，我可是真的难过啊。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啊，当初要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会对她好一辈子，小晴又死心塌地地非要跟着你，我们哪能放心将她交给你啊。看看吧，这些年过去了，你给她什么了？这会儿腻了，烦了，还要给她那样的难堪。不是妈妈说话难听，妈妈是真心很生气。”

“宋波啊，你妈说话是不中听，你也别放在心上。但是男人呢，千万不能三心二意，选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就要对她一心一意。朝三暮四的男人，我尤其看不上，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你说！”

宋波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愈加过分，难听的话更是不绝于耳。

我动了动嘴唇，想叫他们住口不要再讲了。但刚一张口，就觉得脸上很痛。

医生正在缝针的手顿了顿。

“护士，出去叫病人家属安静一点！”

他的声音很低，但在清创室里无比清晰。

伤口缝合好了之后，他们送我回病房。

“姐，你有没有怎样？”

“一定很痛吧？”

“小晴……”

我睁开眼，向大家微微一笑，说：“没什么事，就是开车不小心，以后我会注意啦，你们别担心了！”

我的眼睛掠过他们，看见宋波站在门口。他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将双手插在裤兜里，眉头深锁，远远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忧。

见我看着他，他快步走到病床跟前来，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小晴……”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手。我躲开了。

他低着头，站在我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那一瞬间，我心中一软，但一想到他过往对我的冷漠，带给我的难堪，顿时就像被万箭穿心一般，心里头数不清的窟窿顿时又突突地冒出血来。

我说：“现在，谁也不要吵。有些事，等我出院以后再说，你们都回家去，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这怎么可以，你需要人照顾，妈妈陪着你！”

“不用，我自己就行了。”

宋波忙说：“有我在呢……”

我终于忍无可忍，漠然看他：“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他愣在原地，无助地看向身边的人。

然而并没有人帮他说一句好话。就这一点来说，我的家人确实有够无情的。

杨小雨倒是动了动嘴，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是怕刺激到受伤的我。

宋波黯然转身，举步维艰。

医生刚好进门与他擦肩而过，他们相互侧目，却未言语。

医生摘下了口罩，明亮的眼睛下，是棱角分明的一张脸。

有的男人，不能用“英俊”这样肤浅的词语来形容，如果说“男人味”可以形容男人的外表的话，那么这位名叫孟昊的医生，正是那样的。

“呀，孟昊，真没想到我姐的主治医师是你，太好了！”杨小雨一见到他，顿时喜出望外，她迎了上去，“我姐怎么样？没有什么大碍吧！”

他淡定地点点头：“明天早晨做个CT吧，那样才知道大脑的具体情况。不过以病人现在的情况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大家就不要担心了！”

“吓死我了，看她刚才满脸都是血！”

他微笑着说：“看着是挺吓人。现在病人需要休息，家属留下一个照顾她就行了。”

最后，小雨留了下来，她坐在我床旁的椅子上，头枕在我的身畔。

“你认识这个医生？”

“是啊，他是我们主编的朋友，一起吃过几次饭，也不是太熟。不过他是你的医生，我多少也可以放心一些。”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她顿了顿，轻声说：“姐，你知道吗，你和姐夫曾是我的偶像。”

“是吗？”我垂下眼睑。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当初爸妈反对你们的婚事，但是你表现得超有魄力，我当时可崇拜你了。明知道爸妈不可能将你嫁给一贫如洗的姐夫，可你却努力博得了他们的认可，还瞒住了姐夫……姐，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好伟大喔。所以，我也对自己说，一定要找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哪怕他是个穷光蛋也没有关系，哪怕他并不爱我，我还是要像最开始时那样，义无反顾地去勇敢爱他。”

“傻姑娘，你理解错了。”我摸着她的头发，疼惜地说，“当你爱他、他也爱你的时候，你们之间才会产生爱情，有了爱情，才有勇气与他一起共进同退。”

杨小雨的表情十分茫然。

我残酷地说：“如果只是你一厢情愿地喜欢人家，那不叫爱情，叫单恋。单恋是美好的，单恋中的人，愿意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一切，不求任何回报，也没有任何怨言！”

她陷入了沉思。

我接着说：“可是当有一天，你觉得你的付出到了尽头，你觉得你应该得到一些回报的时候，那么这所谓的爱情，也就结束了。”

“姐……”

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微笑着说：“小雨，你还太年轻，以后会明白的！”

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向小雨说教呢？我不过是个爱情的失败者。

第二天，孟医生带着我去做了检查。一小时后，他拿着CT报告对我说我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涨头涨脑的我僵着脑袋，一动不动，轻声说：“好，你说了算。”

他见我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总之这几天你尽量避免头部的运动，倒不是病情需要，而是因为动一下真的很痛。”

我忙眨眼表示没错，并冲他竖起大拇指。他是正确的，现如今哪怕是动动眼珠子，都扯得我大脑神经疼。

“以后记住，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我再一次冲他竖起大拇指。

孟医生应该是知道我出事的前因后果的。

据说医生都会询问家属，为什么病人会发生这种情况，然后人称小喇叭的杨小雨一定会告诉他，我男人背叛了我，我想不开所以去喝酒，接着很蠢地酒后驾车，出了车祸。

可能是因为这个，也可能是看在杨小雨主编的面子上，总之孟医生十分关心我。在我住院的那几天，每天早晨他都嘱咐医院的厨房为我做蔬菜粥，即便在他轮休不当班时，也会每晚打电话到我病房来询问我的情况。

我不晓得他是否对每一位病人都是如此，但却因此非常感动。作为医生，他真的非常尽职！

我开始期待他每天早晨微笑着走进我的病房，然后温和地问我：“今天感觉好点没有？”

当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浓的时候，我为自己敲响警钟。

杨小晴，你还是别人的妻子，不可以随便打别的男人的主意。

况且，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女朋友呢！说不定早已妻儿相伴。

一想到这儿，我不由黯然叹息。

宋波几乎是每天都来，但我一想到他同李一心之间的事，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根本不想见到他。可他真的离开后，我却又觉得痛苦。

我还爱着他吗？

不，早已不爱了。

我怎么可能还会去爱一个背叛我的男人！

是的，骄傲如我，绝不会搂着爱情的尸体强颜欢笑。

我与宋波，除了离婚，已别无选择。

杨小雨说我做得太过无情，我却不那样认为。

两人之间，倘若早已没了爱情，并存有背叛，又何苦要假装恩爱地生活在一起？而婚姻这种关系，更是冷暖自知，有的人演技好，哄骗了别人，也哄骗了自己，即便是个中苦涩痛苦不堪，却也甘之如饴；可有的人，根本不屑于演戏，与其心口不一地演着双簧，还不如快乐地唱个独角戏。

我属于后者。

四天后，由于公司的事情急需处理，孟昊在我的要求下，开了出院证明。

他将出院证明递给我，然后说：“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喝酒了，喝酒对女人的身体伤害挺大，以后想要小孩子，可能也会比较困难。”

我奇怪地看着他，非常惊讶他所说的话。

他爽朗一笑，接着说：“我希望我的病人都健康、快乐、幸福地生活着。对了，往后要是有身体上的不舒服，尽管电话我，欢迎咨询。”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看了看，笑着收了起来。

“谢谢你！”

“不客气，回家好好休息。”

刚到家，就见宋波坐在沙发上。这些天，他大概也不好过，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胡楂，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们看着彼此，却无法再从对方的脸上找寻到一丝半毫的温情。

时光匆匆飞过二十多年，从小时候到现在，原本以为根深蒂固的爱情，竟已土崩瓦解。

我是真的很心伤。

抛开出轨、抛开没有孩子，我同他之间的问题，还有一个性格不合。这些天在医院里，我也仔细思索过，归根结底，我与他还是不太契合。就性格而言，他是个大男子主义，我是个大女子主义，单从这一点来看，就注定我们不能相伴到老。

婚姻还是要一强一弱的搭配，才叫完美。

我看着他，不愠不悲，说：“离婚吧！”

他叹了口气，自茶几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我，然后起身向房间里走去。

我看着上头的字，手微微发抖。

这张写了离婚协议书的纸片下端，签了宋波的名字，龙飞凤舞，倜傥风流。

他对我，果然够无情。

没有争吵，没有谩骂，没有一地鸡毛。

二十多年的感情，七年的婚姻，所有都结束了。

我将房子留给了宋波，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除了房子，我还能给他什么？

宋波本想净身出户，可我拒绝了。他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但我不能那样讲，因为我知道，敏感的他，会认为我在施舍。

其实，这并不是施舍。

曾经爱过的人，当我们想要离开的时候，也并不希望他将来的人生太过狼狈，所以，才会想要弥补对方，力所能及地在经济上给予帮助。

结婚以前，我就拥有一套房子，虽然面积不是很大，可却是完全属于我的空间。

再一次回到这间小屋，我将自己抛进小客厅的沙发内，缩成一团。

离婚，真不如旁人看的那么简单，会很痛……你要推翻过去自以为正确的选择，你要放弃过去深爱的人，你要否定曾经的山盟海誓，你要重组你的人生……

酒，可以解脱一切苦恼，也为庆贺今日重获自由！谢天谢地，我终于要重新去选择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了！

谢天谢地，我终于哭了。

离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浑浑噩噩地过。

宋波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他是忙碌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值得再联络的事情。财产分割明确，没有小孩，从此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再无期。

但我多么希望此时此刻的他，也像我这般痛苦，至少证明我们曾经相爱过。

可他的人生，也许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

再一次遇见孟昊，是在酒吧里。当时我已醉得一塌糊涂。

我认不出他来了。

若非是遇见他，或许我会拥有一个香艳又荒诞的夜晚，因当时去酒吧的初衷，便是如此。

但我就是那样的好运气，遇见了与同事聚会的他。我早已烂醉如泥，哪里知道夜里发生什么事，只是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家里，衣衫整齐，毫发无损。

抱着那颗快要炸裂的脑袋，我努力回想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对于喝断片儿的人来讲，回忆宿醉之夜根本就宛如穿越前世。

我放弃了，向床头看去，床头柜上放着一包药，旁边写了一张字条。

“小晴，这是治疗酒后头痛的药，记得用温开水送服。以后别喝酒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记得告诉我。”

捧着那张字条，眼泪夺眶而出。

万幸，在我想要堕落的那一刻，能够遇见这样一位有缘的医生。

日子一天天波澜不惊地过下去，我也已经渐渐地习惯了没有宋波的生活。

又一次与杨小雨相约吃饭，她笑着说：“姐，如今你的气色可比从前好太多了，看来过得不错嘛。”

我不以为意：“忘记一个已不再爱的人，又有何难！”

“有新欢了吧？”

“新欢倒是没有，好朋友却是收罗了一个。”

她闻言，倍感好奇地看着我。

“上次帮我治疗的医生，孟昊，这些时日多亏了他。”

“孟昊？你们在联络吗？”杨小雨的惊讶，令我有些意外。

“怎么？不可以联络？”我笑盈盈地看着她。

“那你对孟昊了解多少呢？”她有些犹豫，怕自己的猜测唐突了我与孟昊的关系，但最终还是说，“听说孟昊跟他太太可是私奔到少城来的，他有告诉你吗？”

“这倒没有。”我勉强撑着笑容，将送到唇边的水杯又轻轻放下。

虽然早已猜到一二，可是从别人嘴里听来以后，还是难免心痛。

孟昊从来不曾告诉我他有妻子。想必，在他的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普通到无须知道他的家庭、他的私事罢了。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偶尔遇见，他会开解我一下，仅此而已。”

杨小雨闻言，释然一笑：“哦，这样挺好，孟医生是个好人。”

顿了顿，她又说：“姐，听说一心姐和存异哥依然生活在一起呢！”

“这原本便是预料中的事情。”

“为什么？”

“有的人选择放弃，有的人选择忍受。”我笑笑，不想过多解释。

有一种人一旦孤独，就充满了邪恶与破坏力。

就如此刻恶意满满的我。

与小雨分别后，我才觉得心里难过。

最痛苦的时日已经过去了，我同宋波的过往也画上了句号，但万万不该的是，在逃离宋波的过程中，我对孟昊有了别样的感情。

自酒吧一别之后，我们的来往多了起来，我对他充满了幻想，甚至以为他将是我下一段感情的着陆点，不曾想到他却已结婚有了妻子。

此时此刻，一想到他正在对另一个女人好，我便心如刀绞。

实在无法克制心底的小恶魔，索性放任自流，于是我拨通他的电话：“孟昊，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和太太一起吃晚饭。”

“请我和我太太？”他有些迟疑。

我接着说：“这些时日也多亏了你的照拂，不然我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好。”

“不用客气吧，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我听小雨讲了，真为你们的故事而感动，很想认识你太太呢。”

我找了借口，电话那旁的孟昊这才爽朗地答应了。

孟太太一定很幸福，她的丈夫这样护着她。

到了约定的餐厅，我见到了孟昊的妻子，她与我想象中的并无二致。

虽然并不惊艳，可却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这，是我没有的。

孟昊向他太太介绍说，我是他的好朋友。我笑笑，腹诽我这个“好朋友”可是对他存了心思。单身女人，哪能有什么清清白白的异性朋友。

可单纯如孟太太，她是相信的。

那顿饭吃得很开心，我同孟昊的太太也是非常投契。她对我全然没有戒心，因为她相信，孟昊始终只爱她，不会背叛她。她眼中流露出来的自信，足以击退每一个跃跃欲试的女人。

可是，我不会。

我从来不会轻易认输，就如同与宋波的婚姻，除非我不再爱他，否则休想我会放弃他。

我想，孟昊应该知道我的心吧，否则也不会在每个冰冷孤单的夜晚，都能收到他的信息，叮嘱我早点睡，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当我感到孤独的时候，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从微博、微信方方面面了解他的动态。

我想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可他对我除了关怀，旁的事情，并不过多赘述。

若非本性善良，无意为之，那他可真是一个情场高手，欲擒故纵之法行得行云流水，让我舍不得，不舍得。

他已融入我的生活，我的生命。我期望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

可是，我算他的什么呢？传说中的“红颜知己”吗？

不，我并不甘心如此。

那晚，我是刻意在楼梯上摔了一跤，然后哭着给他打去电话。

他心急如焚地从家里赶到我家，而我躺在客厅的地毯上，抬眼笑着看他。

“你搞什么！”他有些生气，看到我的膝盖上只是一小块青紫，他严肃地说，“我还以为你摔下去了，干吗那么不小心？”

我傻傻地笑着，任凭他发火骂我。

他那样紧张我，不正代表了他也爱我吗？

“我喜欢你！”我对他说。

他像被电击一般，刚毅的脸上惊慌和诧异躲闪不及。

“我想你，想见你！”

我不明白是因为这句话太过煽情，还是因为我太过爱他，当眼泪滑落下来的时候，我扑进了他的怀里。

后来发生得多么理所应当，在那方小客厅里，在这个别人的老公怀里，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也不记得是谁讲过，女人的高潮来得不易，通常只有在极爱对方之时，才能登临。所以很多女人一生都不曾拥有过，想来也是真爱难寻。

孟昊是个好男人，两两欢愉之后，他久久沉默，陷入沉思。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没事。”

“不可能，你很懊恼。”

他看着我，良久，坦诚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林佳……”

林佳，他的妻子，那个与他患难与共的女人。

“我从未打算介入你们……”

只要能拥有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我告诉他，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幸福甜蜜的，我爱他爱得很满足。

尽管他无法相信，却也似乎不再那么自责。

可我知道我的言不由衷。

是的，是我勾引他的，不择手段，不知廉耻。

可对于这段关系，我已无法自拔，即便明知是饮鸩止渴，却也在所不惜。

在后来的时光里，偶尔会与孟昊狭路相逢，他的身畔常常偎有林佳。

即便是前一晚我们才亲密温存，可在三人行之时，他也与之前判若两人，并刻意与我保持距离，表情不再轻松自然，且满眼防备，深恐我向林佳告发他。

他是珍惜林佳的。

从未想过让他为难，因是我一直觉得我爱他比他爱我更甚。总不能强迫一个不太爱你的人，对你付出什么吧？想来也是没有道理。

更说不定的是，也许孟昊并不爱我，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过只是沉迷于偷情之乐，正左右为难，无比煎熬。

但这也无所谓了，我只不过是想得到他，仅此而已。

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的东西，无论费尽什么手段，都一定要得到！

然而这次，我对他的心，手下留情了。

面对孟昊柔弱无力的妻子，我实在是很难痛下狠手。

林佳是那种堪称小白兔的女人，善良、无心机，对孟昊言听计从、无比崇拜。这样的一对佳偶，若无我的出现，应当是完美无瑕的。

孟昊曾说过，林佳十分依赖他。

他在提起林佳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温柔！我真羡慕她！不，是嫉妒！

不知道是否出于自责，他常在我面前提起林佳。

每当如此，我都会言不由衷地感慨：“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的好男人！”

他摇头：“我不是，否则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的事情！”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和你在一起，我心甘情愿！”

“可是这样对你太不公平，太委屈你了！”

“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我又怎么会觉得委屈！”

其实这样的对话，说来都是虚伪的，根本毫无价值。

可你看，哪一对恋人不曾将骗人的鬼话涂满蜜糖，又有哪一些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呢？讲了那么多言不由衷的话，不过也是为了讨好你心上的那个Ta。

孟昊一面谴责自己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情，一面又沉溺于与我的偷情之乐。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大约也是很有道理的。

我不知他在妻子身畔是个怎样的表现，但与我，却如狼似虎，百战不殆。

他喜欢关灯做。

尽管他不说，可我知道，他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减轻罪恶感。

我忍。

其实，我多么希望他能清楚地看到，此时此刻令他疯狂的人，是我。

孟昊告诉林佳，他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

实际上大部分加班的时间里，他都与我缠绵于床笫之间。

我常常在猜林佳的感受，即便是再迟钝不过的小白兔，也应该发现自己老公逗留在“医院”的时间，未免过长了一些吧。

如果林佳知道，孟昊在跟她打电话说晚安的时候，另一个女人正在挑逗他，她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总之我正在扮演一个十足的坏女人。

比李一心更甚。

我未同李一心沟通过，也不知道她与宋波究竟到了哪一步。仅凭她的一面之词，我是并不相信的。可许存异能若无其事地与李一心继续在一起，想必她与宋波之间，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龌龊。

我甚至怀疑过，是否是我误会了宋波。

但此时此刻，早已覆水难收。

我心中装得更多的，是孟昊。

这段关系，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每日都提心吊胆，却又无法舍弃。

每当孟昊回家，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工作状态极差，对待下属也极没耐性，一想到他与林佳，便觉得心中像是压了一座山，沉得令我喘不过气来。

看来，“第三者”真的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实在是太过磨人了。

杨小雨在我心中，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她的洞察力却非同一般。

偶然一天，又是相约吃饭，她肃色道：“林佳很单纯，也无心计，你别伤害她！”

我笑笑，不置可否。

杨小雨并未打算放过我，她依然严肃道：“杨小晴，你再这样，可别怪我不理你，别让我失望，别做让我看不起你的事！”

心底某一处针刺般地疼痛，脸颊顿时也烧了起来，我有些恼羞成怒：“我怎么了？你告诉我，我有跑到那个女人面前跟她讲，她的老公和我在一起了吗？”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我只不过太寂寞了，想有一个爱人而已，并没有打算拆散他们啊！”

“不要说得那样冠冕堂皇，你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吗！”

杨小雨很生气，放下碗筷提包走人，走得毫不留情。

从小到大，我都呵护着她，而她竟然为了一个陌生女人与我争吵！

我将自己扔进沙发里，又气又恼。

可是，我到底在干吗？

我与林佳，在表面看来，也是一对关系不错的姐妹。

她常常约我出去逛街，我去过一两次，便不再赴约。因为这个女人最喜欢去逛的地方，竟然是菜市场。

第一次见她小小的身子拎着左右一堆的菜时，不禁头大，感叹道：“你是要把菜市场搬回家去吗？这么多的菜，你都会做？”

“当然啦！”她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做女人，肯定要学会烧菜做饭，要不然，老公会有外遇的！”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懂得烧菜做饭，老公就不会有外遇了？”

“也不全是。即使有，我相信他最爱的，也一定是家里那个煮饭婆！”她说完，冲我一笑，拎着菜的样子，好像一只得胜的孔雀。

我觉得她是在挑衅。

但又觉得，或许她是对的。

我与她毕竟不同，她能安心做孟昊的煮饭婆，我却不能！

林佳的善良发自内心，全无城府。

因我时常失眠，林佳替我买来安神口服液。

她还为我妈妈织了毛衣，只因我有一次提起妈妈想穿手工织的毛衣，而我却不会！

她真的很好，完全就是所有男人都想娶回家的那种贤妻良母。

我能与林佳和平共处，多亏了她的这份善良，以及我的宽容心。

又或许，我并不是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爱着孟昊。

有一段时间我在怀疑自己，是否只是爱着一个幻影。

一个我寄存在孟昊身上的，理想伴侣。

更令人难以释怀的是，许多时候，午夜梦回，那人依稀仿佛很像……宋波。

杨小雨果然说到做到，不怎么搭理我。我与孟昊之间的关系尽管依旧沉于地下，但介于杨小雨上级领导同孟昊的关系，很难不传到她那里去。

我当然不会迫于压力同孟昊一刀两断。

直到那天，我在医院遇见李一心。

这是自宋波与李一心的事情曝光以来，我第一次与李一心碰面。

她与我看的，是同一个产科医生。

我看着她平坦的小腹，充满恶意，冷冷道：“是许存异的孩子，还是宋波的？”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久久才说：“莫非你不知道宋波不能生？他同我的绯闻，他同你的离婚，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他知道你有多想要一个小孩……现如今你如愿以偿，可否觉得圆满？”

我呆若木鸡，不肯相信。

她微微一笑，施施然离去。

我一直知道宋波是她的好朋友，但我对她却一直充满敌意，也从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清白。

于是，她用这样的方式，替宋波鸣了冤屈。

事情已到这一步，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已无必要。

宋波如今过得怎样，我无从知晓，但同孟昊之间，却真是到了当断则断的时刻。

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总会有人受伤。

我同孟昊提出分手，一如对待宋波时那样冷酷无情。

他立时无助地哭泣起来。

我木然又冷漠地看着他，忽然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未曾想到过去的自己，竟也有魔怔的时候，爱上了这样软弱的一个男人。

想起那时的宋波，多么冷静，多么从容。

可往事已矣，宋波为了放我走，费尽了心机。

我心高气傲，看不清自己，乱了分寸。

“好好对林佳，不会再有女人比她对你好。”这是我对孟昊发自真心的祝福。

他哭得像个孩子。

他还不知道，我不仅是要分手，也要离开这座城市。

事业有了新发展，我正好趁此机会，去别处他乡，逃离如今。

而我更不会告诉他，我怀了一个孩子，这才是我一直想要的东西。

飞机掠过这座城市的上空时，我忽然想起宋波。

如果宋波离开我的时候，已不再爱我，那该多好。

而从前的我，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