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古老爹的小算盘
直到绝代公子用木棍示范性地敲了一下古老爹的手,他才真的清醒了过来。“绝,绝代公子……”古老爹的瘪嘴一动一动。“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的命都是你的,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就可以为你去死,可是你这么劳心劳力地救我,现在却……”古老爹睁着浑浊的老眼,抖抖索索地说着。古小福挡在爷爷前面,她瘦小的身体抖得比她不能下床的爷爷更加厉害。“演什么祖孙情深,我最讨厌这些假惺惺的东西。”那个绝色容颜的男人蹙了蹙眉,将木棍在手中弄得啪啪直响。另一张长凳动了动,正在睡着的男童被屋内起的一阵声响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公,公子?”九儿揉了揉眼,正想上前,却在眼还没完全睁开之际,就被绝代公子手上飞来的一个闷棍给击昏了过去,至于那只云雀,依然将头藏在翅膀之内,安心地打着盹。“原因吗,没什么原因,只是杀了你们,礼易白会有大麻烦就对了。”他扬了扬唇,邪气的眼一挑。“我就是看不惯他整天傻笑着要拯救苍生的模样,他以为自己是圣人吗,人生死自有天命,与他何干!”古小福至今没有看出门道,她壮着胆子问道。“那,你是谁,为什么会和绝代公子长得一个模样?”那男人目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道。“礼易墨,这个身体本来就该是我的,每天看着礼易白那个家伙用这个身体去做些无聊的事情,而我一个月却只能出来四次,我就愤恨得想把他给杀了!”“同一个身体?”古小福睁大了眼。“你是说,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却用着同一个身体?一个月出来四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面前的男人不耐烦地瞥了瞥嘴,他沉默了一会儿,将身体微微靠前。“这么多问题,等你们死后,自己去问阎王爷吧。”说时迟,那时快,在古小福眼中,那根迎面而来的木棍越来越大,直直地朝她的脑门逼近,她的身体紧紧地挨着古老爹,抓着他已经瘦骨嶙峋的手。她很后悔没有求面前那个男人放了古老爹,她想说,如果他想报复绝代公子的话,她一个人的命,应该也够了。那男人的双眼十分可怕,在想要杀人的前一刻,脸上的肌肉根本没有扯动一下,也许他一直都是这么平静地杀着人吧。突然,那男人的眼睛瞪大了,他手中的木棍在没有到达她头顶的时候就突然掉了下来。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惊恐,接着几乎是有些愤怒地往周围寻找着什么,古小福这才看到,那圆桌上面放了一篮子的小菊花,是隔壁的陀大婶送来的,绝代公子喜欢这个味道,也喝了好几碗的菊花茶。“这该死的菊花!”那男人咬了咬唇,他的身子开始止不住地哆嗦。古小福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那个男人似乎告诉过她,他对菊花过敏。小福快速地闪下身子,将掉落的木棍捡了起来,她咬着牙,用木棍对着他。“他不是绝代公子,他不是绝代公子……”小福心中默念着,大喊了一声,终于把那根木棍狠狠地对着他的脑门劈了下去。那男人双眼猛地一睁大,他用手捂着额头,狠狠地看着古小福,往后退了几步,他的身体还在抖动着,突然,他身上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他的白衣随着身体的后仰飘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在那盏烛灯烘出的金黄光晕将他俊美的脸镀上了一圈光环,他闭上了眼,接着倒在了地上。屋内是一片沉寂。铺在地面的月光像是给地上的白衣男子铺了一层银色素缟,他的脸也变得安详起来。云雀继续沉睡,九儿也歪着脸依旧昏迷着。剩下来急促喘着气的是手拿棍棒的古小福,还有半躺在床上已经看呆了的古老爹。“小福。”古老爹说。古小福缓缓回过头,手心全是汗。“你打了绝代公子……”古老爹瞪大眼,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古小福点点头。“你要是把他打坏了,谁给我做孙女婿啊!小福啊,这么一个好男人,那是可遇不可求啊,何况他还是咱们村子里的大恩人,你怎么能打他呢!”古老爹激动道,仅剩的几颗牙颤颤巍巍地在嘴里晃动。“可是,他刚才想要,想要杀了我们……”古小福不知所措。“快点,快点去看看他有没有出什么事,快,快。”古老爹催促着,几乎要从床上蹦下来。古小福连连点头,三五步跑上前,她摸了摸绝代公子的胸膛,一股暖暖的热气传到她手心,而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他高挺的鼻梁下,也能感到匀称的呼吸声。古小福舒了口气,对古老爹点了点头。她将手小心地放到绝代公子肩下,他那张绝美的脸一侧,半个脸庞连带着乌黑的长发就靠到了她身上,小福的脸腾地红了,她不敢多看躺在自己怀中的男人,赶忙将他扶到一张椅子上。这时天已经微微泛亮了,月亮也悄悄地下了树梢,古小福细细地将他额上的血迹擦干净,将他扶到把椅子上。“小福,用这个,这个。”古老爹指指墙边。“扁担?再打一下他会死的……”古小福生畏地看着那长长的扁担。“傻孩子,是旁边的绳子!不知道他醒来后会怎么样……”古老爹指挥着,有些担忧地看着绝代公子,“绑轻一点,别勒坏了他,轻一点,小福你是个姑娘家,下手别那么重……”古小福长舒一口气,咕噜噜地喝下几口水,这才缓过了些神,她把躺在地上的九儿搬到自己的床上,又将云雀拾起来,放在自己刚刚用破棉絮搭好的简陋的窝里。“小福,昨晚的事,千万别张扬出去,对绝代公子名声不好。”古老爹和古小福并排坐在床上,看着将头后靠在椅背上的绝代公子,告诫道。终于,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活气十足的打鸣声,太阳开始轮到了空中,而房间内的光线也变得逐渐光亮起来。绝代公子的眼睑动了动,他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那双清澈而平静得如大海般的眼,与古小福与古老爹的眼一对视,他们的心就瞬间放了下来。他的嘴角扬了扬,正想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缚住。“老人家,这是……”绝代公子不解地低头看看,在他还没发出第二记疑问之前,古小福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绝代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她急急地把他的绳子解开,而抬眼看他,他脸上却根本没有任何怒气。“我做了什么吗?小福姑娘?”绝代公子笑问。古小福想,这次该把一切都对他说个明白。窗外的蝈蝈不住地发出些啾啾的声响,古小福讲述着这一切,她的思绪很乱,重复了一些,又遗漏了一些,在古老爹颤颤巍巍的补充当中,两人终于将事情说了个明白。绝代公子摸摸头上绑着的绷带,看着他们。“绝代公子,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你的体内真的住了另一个人啊,那个叫礼易墨的男人很危险,他可随时会伤害你的性命……”古小福说。“而且我算了一下,据小福说,那个男人一个月出现四次,也就是每个月的新月,上弦月,满月和下弦月的时候,具体的日子就是每月的初一,初八,十五,二十三。”古老爹认真地说。“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古小福说。绝代公子沉吟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躺在里屋的九儿,低眸时脸上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我五岁时候,似乎被一个自称是赛半仙的男人灌了一种药丸。”绝代公子缓缓道,“从那之后,就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比如有时候我早晨起来,旁边会堆满金子,而有时候一觉睡醒,我会来到别的地方,我辛苦配好的药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有时候身上出现莫名的伤痕,不过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云游四海,不知道为何如此,也没有往心里去。”古小福有些纳闷,这么些重要的事,绝代公子是怎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的呢。“我都认为是我自己的记性不好。”绝代公子微微一笑,将前方散落在前方的发捋到后方,“现在想来原来是这么回事。”“绝代公子,这算不算是一种病症呢?”古老爹认真问。绝代公子仰脸想了想,然后点头。“医者不自医,原来是这么回事。”“有病,有病就要治啊!”古老爹沟壑的眼紧紧盯着绝代公子,“老汉的病已经好多了,九儿也会留在这儿给我服下最后两天的药,你就去寻找那个半仙吧,不论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把自己医治好啊!”古小福看了眼爷爷,他那么积极的态度让她有了丝特殊的预感。绝代公子想了想,点点头,他起身,对古老爹行了个礼,双手轻轻抚摸了下在窝中的云雀,那只云雀的羽毛抖动了一下,接着便亲昵地用脖子蹭了蹭他的手指。“老人家,我想等再过几天,看到您的病好了,我再……”“不必,不必,有九儿在,那男娃子可懂事了,一定没问题的,我可喜欢他呢,你去寻找半仙治病的时候,就让他在这儿陪陪我吧。”古老爹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他双手一揽,就把古小福推到了前边。“作为交换,我把我可爱的孙女送给你,一路上有个伴,也不会那么寂寞。”古小福总算明白爷爷眼中的急切的从何而来。“小福姑娘陪在身边是好,只是我怕在那几个夜晚,我会做些伤害她的事……”绝代公子看着古小福,认真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小福皮厚身子粗,耐折腾!”古老爹说着,将孙女使劲往前推了推。绝代公子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古小福与绝代公子是在古老爹服完七天的药后才离开的。古小福背着包裹,站在田埂上,一回头,便是站在村头大樟树下的全村人。站在中央的是古老爹,他的腿脚卷着,学着村长样直直地站着,口中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他一手紧紧搂着一个漂亮的男童,一张老脸笑得很是得意。“公子,公子……”九儿可怜巴巴地看着绝代公子。“九儿,在这儿要乖乖的,我不久就会回来,知道吗?”绝代公子俯下身,擦去男童眼中的泪。古小福还看到了同村那些姑娘眼中掩饰不住的嫉妒,还有邻里大婶叽叽喳喳问着古老爹这事原由的声音。“我家小福她啊,可是跟着绝代公子去云游四海了哩!”古小福走了很远,还能听见爷爷得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