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爷爷您甭催了,我这路上呢,马上就到,绝对不耽误您饭点儿,真的,我发誓。”贺小秋好声好气的顺着,生怕惹着老人不开心,车速也不由更快了一点。电话刚挂没一分钟,又一个电话进来。贺小秋瞥了一眼,没理,任它在副驾驶位上欢快的响着。对方有种你不接我就一直打的坚韧不拔的意志,贺小秋实在是听烦了,没好气的接通电话,“说。”“一起吃晚饭。”SC风投亚太分部将在新一年的1月1号正式成立,莫易坤每天饭局应酬连轴转,知道他回国的人都颠颠儿的排队等着请他吃饭,唯独她,对他回国充耳不闻。自从那次在路上“偶遇”之后,再也没见过面。“没空。我赶着去看爷爷。”“我也回来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时间去看看老太爷了。等会儿我也去”莫易坤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张嘴就要去。“你凑什么热闹?”那又不是你爷爷。“你说我给爷爷带点儿什么好?他那儿肯定什么都不缺。”莫易坤不顾小秋的不乐意,自顾自的琢磨。贺小秋撇头看看窗外的夕阳,有些烦躁的说:“爷爷不乐意看见你。”“小心开车,我很快就到。”贺小秋气恼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她在这干生气,人家不仅不知道,还把她的话当耳边微风,想至此就更加的恼火。在高速上行驶有三十分钟,小秋在一个路口下了高速,七拐八拐的进入一个“山头”。夏天的时候这里绿树成荫,美不胜收;冬天这里到处光秃秃,一眼望到头,用小秋的话说这就是一“鸟不拉屎的山区”。顺着盘山公路走了十几分钟,一扇气势雄伟的雕花大木门横在路旁边,四周是高大的红围墙。门两边笔挺的站着两位解放军叔叔,胸前挎着实弹真枪,面目严肃的示意停车。小秋拿出通行证递给他,解放军叔叔例行公事的检查,然后放行。最后,车子在一个独立的院落前停下。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贺小秋焦急的拿起外套和包匆匆下车,一路小跑的进屋。看见迎面来的生活秘书,贺小秋将衣服和包递给他,轻声问:“爷爷呢?”“喏。”生活秘书冲她仰仰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老太爷正被人搀扶着下楼。贺小秋立马特狗腿的扑过去,声音特甜的叫了声“爷爷”。奔三十的人了,这一句“爷爷”仿佛让贺小秋回到了20年前,旁人听着也觉得这一声听似平常的称呼中包含着无尽的亲情、崇拜与尊敬。老太爷瞥她一眼,把手递过去,贺小秋麻利儿的接过,扶他老人家下楼。多年来,老太爷一直坚持住在二楼,每天上楼下楼好多趟,算做锻炼身体了。老太爷如今已经92岁,身子骨还是挺硬朗,这跟他平时就注重锻炼和饮食不无关系。贺小秋亦步亦趋的跟着老太爷到餐桌前,扶着老太爷坐下,然后轻轻的坐在旁边。“最近很忙?”“嗯,还好。”贺小秋盛了一碗粥放在老太爷面前,接着盛自己的。“我看新闻说,莫易坤那小子回来了?”“爷爷,您虽已不再江湖,可是仍然热切的关心着江湖动态,可敬可敬。”老太爷黑着脸瞪了她一眼,贺小秋对着他嘿嘿的傻乐。“哦对了爷爷,那谁,就是,”贺小秋缕缕头发,偷偷的瞄爷爷的眼色,缓缓说:“莫易坤他说要过来,看您……”老太爷“哼”了一声,大概意思就是他不希望看见莫易坤。其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要是放在几年前,听见莫易坤要来,老太爷得摩拳擦掌准备拐杖。贺小秋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粥,犹豫着说:“爷爷,您别怪他了,都是我的问题。”老太爷把筷子放下,声音高了好几八度,很不高兴的说:“我说什么了?我连‘哼’一声的权利都没有了?”贺小秋一听,赶紧狗腿的上前安抚,“爷爷,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好久没跟你讲过笑话了呢,”说着,拿起爷爷的筷子递给他,“咱们先吃饭,待会儿我陪您散步去,上回您跟我讲到哪儿了?”老人年龄大了就得哄着,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就是这样吧。晚饭后,贺小秋和老太爷到外面散步,两个人全副武装,帽子手套厚棉衣,跟熊似的慢慢挪着。她平时工作很忙,每周六晚上回来看爷爷,住一夜再回市里。老太爷当年跟在朱元帅身边南征北战,解放之后一直留在部队,做到了部队最高级别退休。到现在,当初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老太爷一生辉煌过,也被批判过,但是都挺了过来。如今住的地方,环境好,幽静,适合老人享受生活,但是他身边没有了可以一起话当年的好兄弟,每日也只能依靠着当年的回忆铭记。每次散步,老太爷总是给贺小秋讲当年,讲当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讲当年命悬一线的绝后逢生,讲当年的战地浪漫。纵是贺小秋来来回回听了好多遍,可还是很耐心的听老人话当年,也会在一些峰回路转的地方加上惊讶的语气,然后用期待的眼神和期盼的言语问:“那后来呢?”散步回来时,院子外的路灯下出现一抹颀长的身影,身着深灰色大衣,迎风而立,纵是在黑夜里也遮不住他的玉树临风。听到动静,莫易坤转身,笑着迎上去,“爷爷,散步去了?”老太爷看了他一眼,没吭声,直接进了院子。莫易坤冲着小秋眨眨眼睛,贺小秋冷笑着从他身边经过。我和你很熟吗?眼睛不舒服看医生去,跟我眨个什么劲儿?这些贺小秋只是心中一想,她可是不想跟莫易坤凭白多出什么瓜葛。老太爷直接上了二楼,生活秘书帮他换了轻便的衣服,然后到二楼的客厅坐下。小秋和往常一样,参照着中医穴位给他按摩胳膊和后背。莫易坤在他们对面坐下,笑着拍马屁道:“爷爷,您老身体还是很硬朗啊。”老太爷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眯着眼睛享受着孙女的按摩。莫易坤才不管老太爷理不理,继续的溜须拍马,“只要爷爷您身健康,我们大家全跟着您老沾光享福了。”贺小秋在老太爷身后撇撇嘴巴,正好被莫易坤看见,他满眼意味深浓的笑意看着她。一瞬间,贺小秋觉得特别不自在。“哦对了爷爷,小姑让我带话说她特别想您,说过年就回来看您。”老太爷终于睁开眼瞅他,“回来看我还得挑时候?”“其实小姑她特想回来看您,可是姑父那边事情太多,小姑平时也忙着走不开,每天就看着您的照片睹物思人了,她经常跟我讲您对她的好,她都记着呢。”老太爷轻轻哼了一声,他和莫易坤的爷爷是多年好兄弟,他没有女儿,就把莫家的小女儿莫梓白当自己女儿看待。“小姑经常说您待她跟自己亲闺女一样,她这一辈子就把您当亲爹了。”“哈哈……”老太爷终于开怀的笑了起来,莫易坤的心也算有着落了。贺小秋嘴都快撇到太平洋了。他说的内容是真的,这确定无疑,只是莫梓白不会这么轻易的把这样的话说给他听,她可不像他们这一群京城长大的小屁孩儿,嘴吧个顶个的能说会道。那晚,莫易坤留在了宅子过夜。那晚,贺小秋躺在床上混混沌沌的不能入睡,介于醒与睡之间的那种状态,折腾了一整夜。早上起床时浑身酸痛,意识混沌,头痛的要命。蓬头垢面的走出房间,碰见了衣着光鲜的莫易坤,贺小秋当即有种遁地的冲动。莫易坤拉住从他面前经过的女人,皱着眉头低问:“没睡好?”“没有,很好。”贺小秋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可是不承认不代表不存在。贺小秋沮丧的望着镜子中的女人,没有往常的自信与光彩,皮肤粗糙没有光泽、黑眼圈重重。早饭的时候,爷爷要求贺小秋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可是她还是扯了理由离开。他们家的传统是全家每周日上山看老太爷,贺小秋却总是错开时间,在周六回来周日早上走,老太爷多次试着留她,她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胳膊拗不过大腿,爷爷拗不过小秋,这是众人皆知的真理。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贺小秋走之前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晒太阳,微微眯着眼睛,阳光暖暖,就连冬日的风,都是暖的。莫易坤坐在她旁边,学着她眯着眼睛,后来干脆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蓝天白云,枯草像是铺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地毯。周围有环山,虽不像春夏那样绿荫葱葱,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他们像是在画中一般,惬意、安静,让人不忍去打扰这份宁静。“为什么还是不肯见他们?”莫易坤懒洋洋的开口问道。“不想。”莫易坤失笑,“好理由。”贺小秋拎起手边的包,从地上利索的爬起来,踢踢旁边“横尸”的人,“您老继续歇着,我先走了。”莫易坤撑着胳膊半坐着起来,眯着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可能是晒太阳的缘故,他眼中的她被一团团的光芒围绕。她穿着黑色风衣,不高也不矮,很健康却有点儿瘦,走路不摇曳也不生姿,可是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的心上,一步步,轻轻盈盈,却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