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在制作室忙碌了大半个月，三件成衣样品基本成型。图强看着她的作品：“从这衣服来看，你应该是个内心欲望很强的人，但外表，却不显山不露水的。”

凌汐看看衣服，笑：“有这么明显？”

“衣服都是替设计师说话的。”图强很得意：“基本上衣如其人。我不会看错。”他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设计草图递给凌汐：“你看看这个。”

凌汐接过来看，草图上设计的服装清逸淡雅，但用色深沉，原本轻快简单的服装，却透着一股庄重。

凌汐问：“这是齐斯明的设计？”

“哈哈，你也看出来了吧！你看看，就跟他这个人一样，乍一看上去阳光俊朗的，使劲一接触，哼，无趣的要命，还心里一堆事儿，却又不跟别人说！”图强指着设计图：“你看看，明显吧！是谁设计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

凌汐拿起设计图指着右下角：“因为这里有他的签名。虽然小，但是看得清。”

图强斜靠在桌子上，差点栽倒在地：“你是齐斯明派来专门气我的吗！”

凌汐忍着笑，认真地说：“是上天派我来惩罚你的。”

“我上辈子欠你的！给我滚回制作室去！”图强懒得再看她。

凌汐笑嘻嘻地跑回制作室去了。

凌汐正在忙碌，接到岳阳的电话：“姐姐，最近……你见过华致哥哥么？”

“没有，怎么了？”

“自从那天你去F大又走了以后，华致哥哥每天都来找我。”

“找你干什么？”

“他问我你的事情。我先开始没有说，我真的不想说的……”岳阳很为难：“但是他每天都来找我，我实在是……我就说了你现在的一些情况……他说要来找你，我怕他会不会……会不会……”

凌汐心里一沉。华致是个很执着的人，当初，在篮球场上的他，总是跑到她身边喝水，后来她根本不带水，他就自己准备，跑到她身边。后来她干脆不去看篮球赛，他就贿赂了她周围的女生，强拉硬拽地把她带到球场。甚至最后，她不肯再见他一面，他整天整夜地等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只为要她一个答案。

“姐姐？姐姐？”岳阳很焦急：“姐姐你生气了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啊！姐姐？”

“没有。我没生气。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姐姐……你还喜欢他吗？”

凌汐沉默了一会儿，岳阳又说：“还是，你喜欢你的老板？”

“岳阳，不管我喜欢谁，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只要记得自己是个学生，人物是考上大学，就可以了。”凌汐说得坚硬冷酷，岳阳难过地辩解：“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我会长大的啊，姐姐我……”

凌汐挂断了电话。她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心软，给这个男孩丝毫希望。

她开始有点担心，不知道华致会不会又像从前一样，来到公司找她，或者等在公司楼下。她担心齐斯明知道她曾有过一段恋情，她害怕打破现在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和地位。

她曾对华致的追求不理不睬，虽然她也对他有好感，但她还是冷着脸对他说：“我没有多余的钱来恋爱，如果你非要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出一分钱用于谈恋爱。”

她以为这样就会激走华致，没想到华致只是愣了一下，就点头说：“好啊，那我来出。”

华致为他们俩的恋爱已经做到了最好，他省吃俭用的钱，都用在带她去看电影、给她买生日礼物等等事情上。他的背包里总是带着零食和纸巾，还有各种各样她喜欢的小玩意。

即便她曾深深感动，可她也无法忘记，她蹲在那个女人的面前，一点一点捡起地上散落的钱。现在的她，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一分钟都不想。

凌汐还是继续埋首于成衣样品的事情，三天以后就会进行最后一次审核，上次前三甲的三个人要再次决出胜负，冠军的成衣样品才会被制成限量版发售。

“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图强的原话，更激发了凌汐的斗志。

不过图强对齐斯明说的却是：“没有你，我徒弟也会是第一。”

“嗯。”齐斯明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

图强不死心地说：“你就不能说一句是因为有我这个好师父吗？”

“师父领进门罢了。”齐斯明没有抬头，继续看文件。

图强“哼”了一声：“你让别的师父教教看！能这么快出类拔萃吗！”

齐斯明抬起头：“你是想让我感谢你？”

“哼！你自己看着办！”

齐斯明看看手表：“那就等会晚饭吧。金蔓萝。”

图强眼睛睁大：“真的呀！鲥鱼伺候吗？”

齐斯明看看外面：“有雨，应该可以。”

图强正在满意，齐斯明又说：“叫上凌汐。”

“什么！我还是个陪衬！”图强瞪他：“你就是想带她去吃吧！你干嘛不正大光明地约她去呀！”

“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吃，先去试试菜。”齐斯明说得十分自然：“等她拿了冠军，再去庆祝。”

“那我不去了！”图强小孩子脾气发作：“都没人认真请我！也没人感谢我！”

齐斯明平淡地说：“听说金蔓萝的主厨蔡师傅已经回来了，每逢下雨的晚上限量供应鲥鱼十份。如果你不去，我就叫吴方订两个人的量了。”他拿起电话，按了免提，又按了一个键，吴方的声音传来：“齐总，有什么吩咐？”

“在金蔓萝订两个位子。晚餐。”

“三个！”图强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吴方的声音有了笑意：“好的。”

齐斯明微笑，图强继续“哼”！

金蔓萝。

三个人坐在靠近小喷泉的位置，开心地聊着。图强和凌汐继续斗嘴，齐斯明偶尔插一两句，把图强气得够呛：“你们俩是成心想让我气饱了就不吃了是吧！”转眼突然又笑了：“你俩真默契，真搭配，真登对啊——”

凌汐和齐斯明顿时都有点不自然，图强像是逮住了什么巨大的把柄，笑个不停。

鲥鱼很快端了上来，凌汐开心地吃着，大呼美味。图强看着她：“啧啧啧，你这哪像个女人啊，吃相这么难看！”

凌汐正要反驳，一个声音从边上传来：“呦，这不是齐总么？”

齐斯明回头：“柳总。”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站在齐斯明身后，凌汐觉得有点眼熟。图强斜斜地看着这位柳总，一脸不屑。凌汐想起来，这人是新人赛的评委之一，SJ的首席设计师。

柳飞看向凌汐：“凌小姐，我们见过的。”

凌汐想起身表示敬意，齐斯明眼神示意她不必。她坐着没有站起来，点头微笑：“柳总。”

柳飞似乎并不介意齐斯明和图强的态度，笑着说：“凌小姐好大面子，齐总和图总都陪着你来这里吃晚餐。要知道，我们齐总可是只陪过一位女士来这里用餐呢。”

凌汐看了齐斯明一眼，脸上却还是笑容得体：“是齐总请图总吃饭，我作陪而已。”

柳飞继续笑：“凌小姐的设计我很喜欢，有时间希望和凌小姐切磋一番。”

“过奖。”凌汐看齐斯明和图强的表情不善，回答十分简短。

“凌小姐，能陪我喝一杯吗？”柳飞递来一杯红酒，凌汐摇了摇头：“我不会。”

柳飞的杯子没有拿开：“凌小姐这个面子都不给吗？要知道，成衣样品的最后审核，我也是评委之一。”他笑了起来：“开玩笑了，给个面子吧。”

凌汐见图强的样子明显是要发怒了，她刚想接过杯子缓和一下气氛，齐斯明已经伸手挡开了那杯子：“不要为难女士。”

柳飞笑得更开怀：“我知道，齐总一定会全力维护凌小姐，就像你在比赛里动的手脚一样，无非是为了捧她上位，在设计界崭露头角。”

“哎！你烦不烦？”图强终于忍不住：“难道凌汐的作品不够好么？就算没有齐斯明，你们的眼珠子也会为她的作品掉出来！”

“凌小姐的作品，确实有天分，也有想法，但是她一个新人能设计出这样的作品，”柳飞笑得有些暧昧，眼神在齐斯明和图强之间来去：“未必是没有人为她捉刀呢。”

“你说什么？！”图强明显怒了：“捉你妹啊！全都是她自己设计的！”

“SJ去年推出的彩虹主题夏装系列，是你自己独立完成的么？”齐斯明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立刻让柳飞红了脸，紧盯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图强简直像狗仔队拍到了明星秘事：“什么！那不是你自己完成的？哈哈哈哈！枉费我还不情不愿地暗暗赞美了你一阵子啊，哈哈哈哈！”

柳飞咬紧了牙，对齐斯明说：“是杜总告诉你的？这么秘密的事情她也告诉你？不会是在床上说的吧？”

这句话一出口，凌汐明显愣住，图强也惊到了，不知道该怎么救场。齐斯明很迅速地看了凌汐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只是淡淡地说：“与她无关。”

“哼，这事儿，只有杜总知道，你还能从哪里知道？”柳飞又恢复了神采，压低身子在凌汐耳边说：“凌小姐，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在疯传齐总对你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不同，你也不要太相信，因为全世界的人也都知道，齐总未来的太太，姓杜。”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表情各异的三人。

图强看着齐斯明，齐斯明看着凌汐，而凌汐，却只看着自己面前还没吃完的鲥鱼。她看了一会，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还没吃完呢，不要浪费啊。”然后就继续吃了起来，不看齐斯明一眼，也不看图强。

图强眼神一直示意齐斯明：“你解释！你快解释啊！”齐斯明接收到了这眼神，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心里涌起一丝悲凉，柳飞虽然是恶意挑衅，却也说出了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事实——杜逸岚。他现在无法解释，因为整个盛世集团和SJ集团的人都认为，两家公司根本就是一家，因为两位总裁以后一定会结婚。

图强看齐斯明没有解释的意思，着急了半天，对凌汐说：“那个，柳飞那个家伙，从来都是嫉贤妒能，他最嫉妒我了！还顺带嫉妒齐斯明，所以才满嘴胡话。”他见凌汐没什么表情，知道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又挖空心思地解释：“至于那个杜……那也是一枚奇葩！你可以忽略不理！”他死命踩齐斯明的脚：“你说是不是！”

凌汐终于没有再看鲥鱼，抬头望着齐斯明。她很想听到他说，那个姓杜的女人，和他没有关系，全都是那个人自作多情。

但齐斯明却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事情确实是杜总告诉我的，不过，是在SJ的办公室。”

凌汐明显有些失望，但她也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图强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胡乱地扒拉着面前的菜。

一顿饭结束得索然无味。出了金蔓萝的门，凌汐执意自己回去，不让齐斯明送，图强好说歹说，她终于同意由图强陪同着一起回去。齐斯明望着他俩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他开着车，吴方打来电话：“齐总，图经理好像把要发给您的短信误发到我这里了，他狠狠骂了您。出了什么事？”

“凌汐知道了杜逸岚的存在，而我，没有解释。”齐斯明简略说了金蔓萝的事情，语气落寞：“我没有办法解释，杜逸岚是爷爷指定的人，迟早，凌汐都会知道。”

吴方也沉默了一阵，说：“至少，您应该让凌小姐知道，你对她的心意。”

“我觉得，可能是我做错了。根本不应该开始，才不会有所谓的结束。”齐斯明又是叹息：“等爷爷知道一切，我和她们谁，都不可能。也许到那时，凌汐也不会再去纠结我的心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我越早让她对我死心，对她越好。”

“齐总，当年的事，并不能完全怪您，您也不必如此自责。”

“挂了吧，我想静一静。”

齐斯明开着车奔驰在环海公路上，不断踩着油门，让海风痛快地吹着自己。腥咸的味道充斥着他，他的心就像这夜晚的海风，满是苦涩。

图强把凌汐送到宿舍楼下，凌汐笑着说谢谢。他有些不安：“你笑什么，你不应该问我点什么吗？”

“问杜逸岚吗？”凌汐倒是平静。

“你知道？”图强有些吃惊。

“茶水间里八卦很多，没事儿听两句，公司的什么都知道了。再说，报纸杂志的八卦，我也看见了很多。”

图强有些结巴：“那你，那你……”

“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所以才会难受。”凌汐自嘲地笑：“齐总对我好，也许真的只是因为曾经同命相怜的同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其实我觉得他……”图强着急解释，却被凌汐打断：“我累了，回去了，明天还要继续做成衣呢。再见。”她不再等图强回应，快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