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遇到爱

文/代琮

我们每个人,都在口口声声说着爱。

那爱到底是什么?

是像科学研究的那样,只是荷尔蒙和多巴胺的作用?还是唯心主义说的那样,是心灵和心灵之间的呐喊,即使隔着无数的时空?亦或说,爱只是种习惯?

爱是什么?

这是接下来我将要讲述的这个故事的引子,也可以说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尾。这个故事可以说是大治的一场梦,梦醒了,才发现自己,恍恍惚惚走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

大治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奔走在这个对于刚走出象牙塔的人来说,无比陌生的世界。大治需要一个靠谱点的工作,哪怕专业不对口也好,他只是想先度过这一段新旧交替的日子。

为了省钱,为了毕业后尽量不再去寻求家里父母的接济,大治最初是靠骑着自行车,奔波在广州天河CBD的各个写字楼宇间,几天后发现,城市这么大,自己累不说,关键是省下的这仨瓜俩枣,真不够自己花去的时间成本。于是大治又改乘公交车,幸好广州的公交系统足够发达。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带着厚厚的一摞简历,靠在公交车上,心里默默数着自己已经去了几家公司,哪几个有希望,哪几个应该放弃。

直到那一天,大治百无聊赖之际,靠在车窗,见到了那个如兰花一般高雅秀美的女孩,大治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就姑且把女孩叫做兰姑娘吧。

柔顺的黑色长发,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精致的五官安静地嵌在白皙的脸上,看上去似乎化了些淡妆。

其实兰姑娘坐的是另一辆公交车,两辆车凑巧并排在等红灯。如果此时的画面是电影里的情节,那镜头语言该是我们终将一起出发,却在同一个路口转向了不同的方向,然后各自奔向汹涌的人潮,不知所踪。

那时,兰姑娘听着音乐,正望着窗外出神。见到漂亮的姑娘,每个人都会多看几眼的,大治当然也不例外。隔着两块玻璃,大治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禁有了些惆怅和感慨。

大学时期,大治可以称得是不折不扣的宅男。看书,上网,睡觉,发呆,去的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学校外的网吧了。正值大好时光的男生,谁都想谈场恋爱,跟喜欢的姑娘手牵手走在校园里。只是软件,硬件都不怎么样,恋爱也就只能存在于每个碾转反侧的夜晚,脑子里自己想象的画面中了。

大学四年,凡是情人节,七夕节,圣诞节之类的,大多数情侣都会选择去什么珠江边,小蛮腰塔下,还有长隆乐园里浪漫度过。整个宿舍里就会剩下大治和另一个舍友,俩人只能买好啤酒和炸鸡,打开游戏,把无处发泄的精力和怨气,全部都发泄到游戏世界里。玩的烦了,喝一瓶;玩的开心了,喝一瓶半。没一会就喝多了,俗话说的好,借酒消愁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喝多了,俩人会像亲兄弟似得,搂着对方的肩膀,开始畅谈人生。

“你说说,咱俩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舍友眼里竟然都有些湿润了。

“行了,都宅的发霉了,还找对象,我看你还是找找你的拖鞋吧。”大治的口气,听起来倒是足够镇定。

“这也不是个事,你说大学都没谈个恋爱,怎么想,都觉得这大学上的亏,你看看隔壁宿舍的老五,长的那么丑,找的姑娘还挺正。”舍友的情绪在这酒精的刺激下,听上去是更加不满和愤慨。

“你有人家那本事吗?见谁都是坐怀不乱,一通胡吹乱侃,忽悠一个是一个。咱俩,也就只能蹲在宿舍打打游戏。”大治一语道破重点。

“哎,一醉解千愁,走一个。”舍友举起酒杯,不假思索,一饮而尽。

“我觉得吧?”大治说。

“什么?”舍友问。

“咱俩得再勇敢地出去,多出去走走才有机会,不然咱俩再怎么鹤立鸡群,也没姑娘能看见啊。”

“对呀,明天咱们先去剪个头发,打扮一下,从头开始”

“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然而,第二天,两人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胡乱的吃了点东西,就又投身到伟大的游戏事业里去了,乐不思蜀,全然不记得自己昨天说过话,以及做过的决定。即使还记得,或许也没有游戏里的活动诱惑来的大吧。毕竟游戏是只要投入时间就可以得到回报,而爱情却不是投入与回报对等的,有的时候你会发现,两个人之间的恋爱更像是一场赌博。

兜兜转转,大治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正经地去谈一次恋爱,再具体一点就是,大治至今还保留着初恋。每当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大治总是懊悔不已,他的心里一直都还记得舍友所说那句话“你说大学都没谈个恋爱,怎么想都觉得这大学上的亏”。

当看到眼前这个纯纯的,给人一种清淡素雅感觉的姑娘,大治心中的那番悔意便再一次汹涌而出,一时间,心情低落的又像是去年的股市一般。

就像前面提到的那个镜头语言那样,两人终将会奔向汹涌的人潮。随着绿灯的亮起,大治知道这前世修来的缘分也将结束。活在当下,去找工作,似乎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大治再次看见了兰姑娘,除了换了一身衣服,其他的都没有改变。还是那个姿势,还是听着音乐,还是靠着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大治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其实也看不真切,几十秒的时间,哪里能记得清,看得透呢。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大治单方面的在心里说了声再见。

忙碌了一天,大治回到自己的合租房里,静下心来的时候,又想到了兰姑娘。不知怎么的,眼前就浮现出了她的脸庞,虽然并不真切。大治心里想,假如能够第三次遇见,自己一定要去和那姑娘认识一下,不枉这突然降到自己头上的缘分。

第三天,大治算好时间,坐上那辆公交车,期待着自己与兰姑娘的再次见面,结果,天不遂人愿,怎想却是扑了空。大治自我安慰,也许是公交晚点或是提前了吧。之后的几天,大治暗示自己不去多想,应该先解决工作上的问题,现在的他对于工作性质已经没有多大要求,现在大治只想赶紧找到一份能糊口的,能让自己稳定下来的工作就好。

当然,至于兰姑娘,大治还是会偶尔的想起,虽然名义上才见过两次面,虽然跟她并不相识,但总是会念念不忘。大治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恋爱了,一见钟情式的爱情。

接下来的时间,大治聪明地把每天要乘坐的线路,做了一个计划,以期待再次见到兰姑娘。

终于,没多久,大治再次见到了兰姑娘,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个地点。那一刻,大治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当时就嚷嚷着让司机开门,司机只是回了一句“没到站呢”,然后仍旧一如既往地往前开。

大治急地打开窗户,准备跳下去。一只脚都踩在了窗边,却被身后的一个姑娘抱住了,准确的说是彪悍地把大治直接扑倒在了座位上。大治在倒下的那一瞬,看见了兰姑娘眼睛望着这边眼神里带了明显的笑意,笑了。

笑了,大治也笑了,心情瞬间好的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只是在那一个劲的傻笑,周围的人开始还劝着大治别做傻事,几分钟后,又全都跑得远远的,开始对着大治指指点点,隐约中能听到三个字——“神经病”。

大治不为所动,自顾自得傻笑着,突然感觉到生活是那么的美好,处处都是阳光,就连那群人的指指点点,大治都认为也许他们是善意的。

“喂,先生,珍爱生命啊。”那个把大治扑倒的女孩说道。

大治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女孩,身形算不上胖,但是也微壮,普通的长相,普通的打扮,普通的人。在人堆中一眼望去,也是辨识度极低的大众脸。

“哈哈,谢谢,真的很感谢。”大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也对,如果没有这女孩的举动,兰姑娘也注意不到他吧。

“小事而已,刚才看见你那样,还以为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我看电视上都是那么演的,当时我就想……”

大治看着这女孩突然滔滔不绝的样子,一下不知道怎么回应了,没想到还真能碰到这种人,自来熟加话匣子,大治觉得自己还是快点逃离为妙。

终于挨到了下一站,大治赶紧下了车,没想到女孩,还跟他挥手再见,说跟他聊天很开心,希望下次还能遇见,大治心里想,下次遇见再聊?可别,真心受不了,希望不要再见面了。

不过世上的事总是难以琢磨的,谁也说不清,要不就真不来,如果来的话,往往是结伴而来的。大治前脚刚下车,这边口袋里熟悉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原来是去应聘的公司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告诉大治,面试已经通过,如果他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来上班了,大治终于找到了工作。

大治觉得老天对自己真是不薄,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姑娘,还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既有了面包,也有了爱情。大治查了查自己公司所在的位置,又查了查附近的公交线路。却意外发现以后还能继续乘坐这班公交,虽然绕点远,但是值了,想想能够每天看到兰姑娘,心里就会觉得特别的暖。

时间从指尖划过,还未来得及感受,便已流走,不经意间,几个月就过去了。

大治的工作还算顺心,除了不能每天见到兰姑娘,大治算了算,十天里大概有个三五天的时间能见到她。

每次见到兰姑娘的时候,大治都会隔着两层车窗对着兰姑娘笑,因为他学到了一句话,微笑才是拉近关系的一大利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时候会碰到那个话唠的女孩。

事实上,兰姑娘有时候也会回应下,至少大治是这么认为的。随着见到的次数越来越多,大治觉得自己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了,他决定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要选择主动出击才是。

站在兰姑娘经常乘坐的那条线路的出发站,大治等的有些焦急。早早的起床,精心的把自己收拾了下,大治对自己很有信心。提前向公司请了一天假的他,此时心中不停的演练着,见到兰小姐的时候该怎么说,才能来一个完美的开端。

车子摇摇晃晃的出发了,载着大治的未来。

这时候大治想起了一句电影台词:

“你见过时光机吗,孩子?”

“没有。”

“不,你见过,并且现在你就坐在时光机上,你看前面,前面就是未来,后面就是过去,你想快一点度过这时间,你就多踩点油门,想慢点,就点点刹车,也可以停下来,享受当下。”

大治此刻很想快一点度过这等待的时间,恨不得去狠狠地踩一脚油门,直接到兰姑娘将要上车的地方,跟她有一场完美的邂逅。

大治算过了,今天是兰姑娘必定会乘坐公交的日子。

车子到站,门开。柔顺的黑色长发,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精致五官安静的待在白皙的脸上,似乎化了些淡妆。仿若那日,初次见到的那个清新淡雅的兰姑娘,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大治的心。

这时大治清楚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脸早就烧得一片红。

“嗨,你好。”大治鼓起十二分的勇气,上前打了个招呼。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兰姑娘摘下耳机,回道。

“你对我没印象吗?”大治有些疑惑。

“额,我们认识吗?”兰姑娘面露疑色。

“你不记得了吗?前段时间,对面那辆车上有个人要跳窗下来,你看到了还笑了呢。”大治指着对面那辆公交车,一边解释着,心也莫名沉了下来。

“有吗?对不起,我不太记得了。”兰姑娘莫名其妙地回答。

“额,那人就是我啊,你再仔细想想。”大治急不可耐地说着。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记得了,请问你还有别的事吗?我正跟我男朋友通电话呢,要是没什么事儿……”兰姑娘有些尴尬的说道。

“男……男朋友,哦,没事,就是看到你,我又想起了自己那天做的蠢事,随便跟你聊聊,既然你没有印象了,那不打扰你了。”

“嗯,再见。”兰姑娘敷衍地说了一句。

“嗯,好,再见。”

大治一副失魂落魄地样子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心里像是瞬间空了一般。他说那一刻他并不难过,甚至也没有失恋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断了,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空落落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觉得先前自己脑海里所勾勒出的美好的未来和梦想,原来就如同那孩子所堆积起来的积木,没有根基,一碰就倒。

坐着车子,呆呆的看着人上人下,不知不觉坐到了终点站,放眼望去,眼前陌生的让人想要逃离,至于那位兰姑娘,早已在人群中不见踪影,也许是在之前的哪一站下的车,大治未曾注意也不再追问,因为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不存在任何的意义。

此刻,大治很想和人说说话,他怕自己不会说话了,因为现在的他感觉自己脸都僵硬了。

大治掏出手机,看了看通讯录,发现不知道该给谁打个电话,想起了那个经常一起打游戏的室友,电话拨过去,没想到人家还换了号。

大治笑了,笑的很苦,心里更苦。

大治神情恍惚地回到住的地方,回去的路上买了很多的酒,然后这天晚上把自己给灌醉了,还大声唱着《你把我灌醉》,吵醒了邻居。邻居一遍一遍的敲着门,大治纵声大吼,邻居开始破口大骂,大治依旧哑着嗓子,一遍一遍的唱着。邻居骂累了,回去睡了,大治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女人的眼泪,看了会让人心疼,而男人的眼泪,看了会让人心酸。

还记得有个名人说过,没有在深夜里痛哭过的男人,不足以谈人生。

大治第二天醒来,看了眼手机,发现快要迟到了,赶紧洗漱穿衣,快速的跑下楼去。到了每天都到的站牌下,大治突然愣住了。

以前绕远坐这趟车,是为了能见到兰姑娘,现在呢,现在还坐这趟车干嘛?他不觉得自己还能与兰姑娘有什么交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也清楚的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茫然失措,大治没了目标,更没了每天的动力,站在站牌这,大治愣了好久好久。

至此以后,大治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机械的活着,他逃不出来这个圈,逃不出自己心的禁锢。

偶尔还是会碰到那个话唠的女孩,每次,女孩都叽叽喳喳地跟大治聊着,或者说,跟自己聊着。大治觉得自己像是个捧哏,那女孩是个逗哏的。时间忽快忽慢的走着,完全由公交师傅的脚来控制。

再后来,大治一直没有换线路,因为大治发现有那个女孩陪伴的路程,让他很轻松。完全不用精心设计对话的环节,不用想怎么去逗她笑,不用没话找话说。很平淡,很舒服。

一般情况下,都是那个女孩在叽叽喳喳在说,大治偶尔也会有一句没一句的接话,别看大治这样的态度,其实大治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后来,俩人聊到了那次大治要去跳车窗的事情,大治的脸色一下子就不自然起来,女孩赶紧岔开话题,大治笑了笑,就跟女孩聊起他和兰姑娘的故事。

后来女孩就问大治,说这也算是个初恋,虽然是单方面的暗恋吧,也一定很深刻,那都记住了什么?大治想来想去,才发现自己渐渐地什么也记不清了,记不清第一次见到兰姑娘的心情,记不清一共见了多少面,记不清她具体的模样,也记不清她说话的声音。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未曾问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大治想到这,心里一下就豁然开朗了,因为他意识到,这一切,就是一场梦。梦醒了,便回到现实了,纵然记起,也是模糊的影像。所以,何必去想那么多呢?

再往后,大治和那女孩在一起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多,渐渐的留了电话,渐渐的开始了约会,渐渐的见了双方的家长,渐渐的成了一个家。那个话唠姑娘就是现在大治的妻子,两人很幸福,每天的生活里都少了笑声,有捧哏的,有逗哏的。

大治说自己很幸福,缘分这事,谁都说不清楚,开始还觉得兰姑娘是一生的爱人呢,哪想到原来把自己扑到的女孩才是那个对的人。其实也对,除了自己的媳妇,谁还能把自己扑到呢。

爱是什么?

大治说他当时的爱是一种执念,是一种不甘心。不甘心大学里没有谈过恋爱,执着于校园般的恋爱,于是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

现在他理解的爱是一种能力,爱与被爱,都是一种能力。去爱,去接受爱,在某些时刻,真的很难。

爱是什么?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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